“別擔心,不難。”

    俞涼眼中的一切都在一點點褪色。

    整個世界在分解、重組,最終呈現出只有黑白灰的景象。

    他正站在靈堂中,所有人都穿了黑衣。

    自己身上沒有手機和匕首,道具都處於無法使用的狀態。

    俞涼第一反應是他變成色盲了,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不是,只是這靈堂是三色的。

    慘白的燈光打在頭頂。

    觀察四周的時候,後背被人用柺杖狠狠地劈了一下,俞涼踉蹌着往前走了幾步,忍着疼痛回頭。

    那是一張怒目圓睜的臉,看起來已有五六十歲,站姿挺拔,手中的柺杖上赫然是一隻精緻雕刻出來的獵鷹的頭。

    讓他感到疼痛的源頭就來自它的尖喙。

    “愣着幹什麼,還不過去跪下?!”

    所有人齊刷刷地看向俞涼,表情充滿厭惡與……

    貪婪。

    俞涼不動聲色地過去,跪在冰涼的地面上,默默看向掛在牆壁上的遺照。

    逝者他並不認識,但仔細看幾眼的話,覺得輪廓很熟悉。

    “啪!”

    後腦勺又被人不輕不重打了一下,他被迫低下頭,視線壓低後只能和擺着的棺材面對面。

    拿着獵鷹柺杖的人冷哼一聲,罵了一句“晦氣”,立刻有人圍上來勸他。

    “您就別動怒了,您自己身子骨也不好,要好好照顧自己……”

    “就是說啊,人已經去了,您別太傷心,別太把這個逆……孩子放在眼裏了。”

    “真的是頭白眼狼啊,親爹死了連眼淚都不掉一顆。”

    “讓他守靈七天,餓死了就是命不好,我們家也自認倒黴了。”

    “聽見了嗎?等會記得把蠟燭都點了!”

    他們又說了些什麼,只是涉及到人名的話都會被模糊處理。

    俞涼跪在那,直到靈堂的大門被關閉,從外面落了鎖,才緩緩起身。

    要在這裏待七天麼。

    興許是在遊戲內的原因,建築物的設置也不符合現實。

    整個靈堂只有一扇鐵製窗戶,和讀書時候教室裏的款式差不多。

    外面天已經黑了,俞涼靠近玻璃,印出了“自己的臉”。

    這張臉他每天都會見到,哪怕有人用布矇住他的眼睛,他也能靠觸摸認出對方。

    只是這張臉的五官還帶着孩童的稚嫩。

    這是青年版的程雲野。

    俞涼伸手輕輕觸碰眼角,細細密密的疼。

    其實他心裏也是難過的吧。

    俞涼將臉湊近玻璃,看向外面的景色。

    靈堂的位置居然在市中心的十字路口,此時燈火全熄,一輛車都沒有,只有自己所處的地方有亮光。

    他在那等了一會,嘆了口氣回身,在門口的櫃子裏找到火柴,將那些擺在棺材附近的蠟燭全部點燃。

    做完這些,俞涼將視線落到了棺材蓋上。

    裏面躺着的是程雲野的父親嗎。

    但這裏畢竟是遊戲世界,程雲野自己也說過會有時間線或者情節錯亂交疊的情況,他暫時不敢直接掀開棺材查看。

    他要在這個地方待上七天,沒有食水,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給他送喫的。

    俞涼原地休息了一會,又將整個靈堂翻了一遍,一無所獲。

    窗戶和門是焊死的,不管他用什麼方法都不能弄破。

    沒有其他方法,他在窗戶另一側的牆邊坐下,閉目養神。

    他需要保留體力才應對靈堂內外的突發情況。

    再者,他也要做好沒有食水硬撐過這幾天的準備。

    俞涼的預感是對的。

    三天過去了,再沒有人來過靈堂。

    就連窗戶外都沒有一個活着的生物路過。

    整個世界只有一口棺材和幾圈蠟燭陪着自己。

    俞涼逐漸習慣了飢餓感,頭很暈,想起身都要緩和半天。

    這具身體還是青壯年,身體機能都處在巔峯狀態,即便如此他也覺得剩下的四天很難熬。

    而且他心中有預感,哪怕真的過了七天,他可能是被傳送到其他的地點,而不是被那幾個親戚救出來。

    他就坐在這個孤獨的靈堂中挑戰生理的極限。

    俞涼開始昏昏沉沉,一天要睡過去好幾次。

    在他失去意識的那些時間,棺材板有了輕微的移動,彷彿是裏面的人在挪動一樣。

    傳出來的輕響俞涼已經無法捕捉到,他現在連活着都要靠自己的意志力。

    他閉着眼睛的時候,棺材板終於被推開,整個掉到地上,傳來巨大的聲響。

    一隻慘白的手從裏面驟然伸出,扒住邊緣後把自己的身體撐了起來。

    裏面躺着的卻是那個用柺杖擊打俞涼的人。

    對方獰笑着走出,身上散發出一陣陣的腐臭味。

    上來就是一個死局,也許最開始就不該聽話跪在那裏的。

    如果這個場景取自程雲野的記憶,他當時又是怎麼做的呢。

    “咚咚——”

    窗戶被人用食指輕釦了兩下。

    俞涼輕輕出了一口氣。

    他下意識認爲外面的東西也找上門來,意識被徹底剝奪,他沒能看清是誰來了。

    俞涼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等他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本地最好的私立醫院VIP單人病房裏了。

    一名護工正坐在他的牀邊,像一個被人用絲線吊起來的木偶,一動不動地觀察他的狀態。

    見俞涼醒了,她才擰動脖子,起身打了個電話。

    躺在牀上的俞涼手背上還扎着針,他看着天花板,沒什麼表情。

    發生什麼了,是場景轉換了還是離開靈堂的後續?

    “知道了。”對方的話裏帶着深深的遺憾,表面上還要裝作關心的模樣,“你把手機開成免提,我和他說說話。”

    護工點點頭,照做。

    熟悉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是那個有獵鷹柺杖的人。

    他的語氣已經沒之前那麼氣急敗壞,像極了帶上假面的僞君子:“雲野,你沒事吧?”

    “怪我不好,一時氣頭,把你關在靈堂這麼多天……”

    他見俞涼沒有反應,繼續說道:“這裏是咱們程家自己名下的醫院,你就在這裏好好休養,等徹底恢復了再去學校。”

    “……雲野?”

    俞涼剛剛甦醒,花了一點時間適應自己在青年版程雲野身體裏這個事實,愣了一會才道:“我知道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