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皺眉:“你不要不識好歹!我勸你是爲了你好,如果你不走,魂消魄散我看你還怎麼逍遙!”

    紅衣女子仰頭大笑:“魂消魄散?你行嗎?!哈哈……”

    紅影縱身而起,頓時一陣颶風吹來,吹得宋家房頂的屋瓦四處飛撒,落到了地上稀里嘩啦的碎了一地。

    更有的飛到了路人的頭上,砸的人家頭破血流的。路邊,一個孩子被砸破了腦袋,哇哇大哭。

    宋家房梁開始搖晃,嘩啦啦的,彷彿隨時都要散架一樣,下人們尖叫着東躲西藏。

    沈秋咬牙,道:“你如果冥頑不靈,殃及無辜,可別怪我辣手無情了!”

    她掏出金針,微微眯眼,看準了旋風的風窩處,正要出手……

    “沈先生!沈先生!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傷了她!”

    一個人從屋裏踉踉蹌蹌的走出來,因爲風太大,他走的不穩,這時,牆頭一個磚塊砸下來,正好砸在了他頭上,鮮紅的血立即流了下來。

    可他依然過來扯住了沈秋的手,跪在了她的面前:“你饒了她吧!她還是個孩子!我求你不要傷了她,她只是命苦罷了!”

    他一邊哭一邊求,鮮血流了半張臉,看着着實駭人。

    風倏然就歇了,紅衣女子驟然出現在兩人的面前。

    “舅舅……”少女定定的看着男人,“是舅舅……”

    何栓看到柳兒,激動的叫了起來:“柳兒,我苦命的孩子!是舅舅對不住你,如果舅舅早一步,你就不會死了!如果舅舅可以攔住那些出殯的人,你就不會死了!都是舅舅沒用!舅舅該替你去死的!”他後悔的捶胸頓足,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

    少女的眼底落下了血淚。

    她的舅舅,是除了娘在這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記得小時候,每次過年,舅舅都會給她幾個銅子做壓歲錢,還會帶她去街上買糖人、糖葫蘆,買瓜子……

    她記得有一年她生病發燒了,舅舅大暴雨的天趕到了她家裏,親自給她煮了一碗冰糖雪梨湯……

    雖然過去了很多年,可是她回想起來,那依舊是最美好的回憶,也是心底珍藏的最後一點溫暖。

    “你找過我?”她輕聲問何栓。

    何栓點頭:“我夢見你向我求救,我就去找了沈先生,然後按照沈先生的指示去攔出殯的棺材,可是舅舅蠢啊!這麼簡單的事情都沒有做到,舅舅對不住你!”

    他突然看向沈秋:“沈先生,有沒有什麼法子,讓我去死,讓她活下來?她還小啊!她還年輕啊!我想她活着啊!”

    沈秋搖頭,以生代死,有違天理。

    何栓哭道:“都怪我沒用啊!我對不起這孩子!那就讓我陪着她去死,讓這苦命的孩子有個伴吧!”說着,伸手就撿起了一塊磚頭。

    “舅舅!”紅衣少女再也忍不住了,走過來奪下了磚頭,“我知道舅舅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所以我不想你死,你好好的活着,要是有機會,以後再娶個舅媽,養個孩子……”

    她悲傷的看着何栓,周身原本發黑的戾氣漸漸消散。

    她用帕子擦去了何栓額上的血跡,低聲在他耳畔說了幾句話,便轉身走到了沈秋的跟前。

    “我殺了這麼多人,真的還可以投胎嗎?”她自己都不太相信。

    沈秋收了金針,這丫頭倒是聰明,省了她出手的功夫。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你要相信天道。如果你殺的人罪有應得,天道也會公平的對待你。如果你誠心懺悔,天道也不會不給你機會。所以,你還有機會投胎做人的。”

    柳兒長長鬆了一口氣,深深看了看舅舅一眼:“好,我願意走。”

    她半跪在沈秋跟前,沈秋燃過黃紙在她頭頂掃過,一道青煙消失在半空中。黑氣鑽入了沈秋的手腕珠串裏,點亮了一顆明珠。

    她眼底微閃,第十顆幽冥珠被點亮了。

    “柳兒!”何栓哭的喘不過氣來,“我苦命的孩子啊!”

    沈秋將他扶了起來:“你也別難過了,重新來過總好過痛苦掙扎。因爲你的疼愛,喚醒了她的良知,不然,她恐怕只會越陷越深一路走到黑了。她該謝謝你。”

    何栓抽噎着,說不出話來。

    沈秋轉頭,風停了,可是宋家房頂上的瓦片幾乎落了一大半。

    柳兒因爲怨氣成厲鬼,又有誰想到當初最柔弱可欺的女孩子,卻成了讓宋家斷子絕孫的兇手呢?

    天道循環,報應不爽啊!

    西醫已經到了,又重新給二少爺看視了一番,錢氏還想着能不能恢復兒子的功能,可是西醫也搖頭,沒辦法了。

    錢氏悲傷極了,本來都沒心思管沈秋了。

    可是方纔一場詭異的大風,她又害怕起來。直到不經意看到前院那一場對話,才知道原來作祟的竟然是之前大房冥婚的那個女孩兒。

    “大師,她走了沒?她是真的走了吧?”錢氏膽戰心驚的反覆確認。

    沈秋點頭:“走了。”

    “難道我兒子那事也是她?”她驚慌的問。

    沈秋再次點頭,“回頭你不如問問你兒子做過什麼事。”

    錢氏一抖,知子莫若母,她便是不問,也知道她那兒子幹了什麼好事。如果沒有欺負過人家小姑娘,人家怎麼會找上門,還特地閹了他。

    她真是又難過又羞愧,嘆了一口氣,叫人拿了三百大洋給沈秋,作爲剩餘的報酬。這房子他們一家子也不敢住了,好在宋家還有別的宅子,雖然沒這個大,還是能住的。

    回到了無憂堂,沈秋將那盒大洋給了何栓。

    何栓一驚,瞪圓了眼睛:“沈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次,其實是你勸退了柳兒,我都沒有出手。這銀元理當是你的。”

    何栓急忙推辭:“您幫我外甥女超度了,我怎麼能反而收您的錢呢?做不得!做不得!”

    沈秋微微一笑:“你忘了,之前宋家已經送來了一百大洋,那個就算我的超度費吧。再說了,我沒家沒口的,要這麼大洋幹什麼?你不是等着錢辦事嗎?”

    何栓目瞪口呆,她什麼都知道?連外甥女跟他說什麼都知道?

    原來,柳兒臨走之前,在他耳畔低聲說了幾句,就是指點他娶到媳婦的辦法。如果娶了媳婦,後面需要花錢的地方當然多,他正發愁呢。

    見沈秋什麼都知道,何栓不好意思的撓頭,到底收了銀元。

    何栓一走,狐狸就冒出了腦袋,抱怨道:“你敢說你沒家沒口?我和湯姆,一人一張口呢!不要喫飯的嗎?那三百大洋能買多少隻雞呀!”

    說到雞,它口水都流下來了。

    沈秋恥笑它:“是誰當初說的,來我家,自己掙錢買雞?我倒是問你,你多久沒出攤了?天天偷懶,還想要錢?想冒充我家的人口?美得你!”

    狐狸沒話說了,用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眼珠子轉了兩圈,終於找到了一個理由:“那……那還不是因爲天冷嘛!天氣一暖和,我就出攤!哼!我可比你受歡迎!”說罷,高高的翹起尾巴傲嬌的走進了廚房,躺在爐子旁邊睡覺去了。

    沈秋搖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還好意思給自己找藉口呢!嘖嘖,懶狐狸!

    何栓抱着銀元回家藏起來,想到外甥女臨走之前跟自己說的話。

    “明日辰時,郊外三裏亭,有豔遇。”

    作爲一個四十歲的老光棍,望着空蕩蕩的家裏,怎麼能不想娶個老婆呢。外甥女一死,他在世上沒有一個親人了。

    如今手裏有錢了,更盼望能有個溫暖的家庭。

    他激動了一晚上,終於睡着了。一等到太陽出來,他就出發了。

    辰時,他趕到了郊外的三裏亭。也許他到的有點早,亭子裏一個人都沒有看到。

    等了好一會兒,終於看到了不遠處有人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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