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氣不客氣!”沈秋擺擺手,裝出一副很熱心的樣子。

    “你是蘇城人啊?”沈秋一臉驚喜的問莊啓明。

    莊啓明十分驚喜的點點頭:“你居然知道?難道你跟蘇城也有什麼關係?”

    沈秋笑道:“我原先小時候也是住在蘇城的,你聽我的口音,我也會蘇城話的!”

    她這幾句話說的果然是蘇城話,莊啓明一聽,格外親切,看着她感覺彷彿遇到了老鄉一般。

    沈秋當年跟着師父走南闖北,到處的方言都能說一點,這點蘇城方言對她來說不在話下。

    “這次我和我先生一起回鄉探親,就是回蘇城的,這次回去,也不認識幾個人,真是要找故人都難啊!是不是啊?先生?”她用手捅了捅顧燕辰。

    顧燕辰免爲其難的露出了笑容,裝出一個和氣商人的樣子,“沒錯,我們也是行商的,這次回她老家探親。”

    莊啓明熱情的說:“這有什麼問題?我幾十年都住在蘇城,你們去,我一定請你們喫飯的。就是找親戚,我也是要幫忙的。這次要不是你們,我的貨物肯定找不到,損失可大了!”

    “好,一言爲定!”沈秋笑着對他打了個手勢,“到了蘇城,我們一起下車喫飯。”

    “好的!一言爲定!”莊啓明熱情洋溢的答應了。兩邊互相留了名片,這個交情算是定下了。

    回到車廂的路上,顧燕辰臉上的笑容立即垮了下來,他咬着牙低聲道:“你對他,要不要笑的這麼熱情?”

    沈秋一聽,只覺得好笑,這是醋罈子又打翻了?

    “明明是陳先生想結交蘇城的藥商,現在倒是賴我啦?”

    他們兩人現在化名爲陳先生,陳夫人,身份是經營藥材雜貨的商人,方便在外行走。

    顧燕辰拿她沒辦法,挽着她的手,無奈的道:“好,都賴我,賴我行了吧?不過你對他笑的那麼好,我看着不舒服。”

    “你呀!”沈秋點了點他的鬍子,“咱們家陳先生長了鬍子都這麼帥,我怎麼還能移情別戀呢,自然是不應該的呀!”

    這句話,倒是將顧燕辰逗笑了。他忍不住搖了搖頭,真拿她沒辦法。

    回到了包廂裏,傑克還在喝酒喫肉,忙的不亦樂乎。他們是出來辦正經事的,他倒好,出來喫喝玩一條龍,夠享受的。

    阿福從夢中醒來,門外是舅母兇狠的罵聲,幾乎每天清晨都將她吵醒。

    “死丫頭!睡得跟頭豬似的!還不起來?馬桶子誰去洗?”

    阿福慌忙從被窩裏爬起來,慌張的穿好了衣裳,打開房門時,裝滿屎尿的桶子已經擱在門口了。她瞧着裏面黃黃綠綠的顏色突然有些作嘔。

    擡眼,便看到李氏瞪着烏眼雞罵道:“愣着做什麼?拎出去洗啊!掃把星!什麼都做不好,瞅着你就倒黴!”

    阿福垂了頭,拎着桶子出了門去。將近冬月,天氣漸冷,一陣冷風吹過來,凍得她一哆嗦。

    冷冽的河水冰的得她雙手紅腫,她熟練的洗好了桶子拎着回家時,遇見隔壁的蘭嬸子迎面過來。

    “阿福啊……”蘭嬸子瞧見她欲言又止。

    “誒,嬸子早。”阿福有禮貌的說。

    蘭嬸子聽了這話,不由得嘆了口氣,站住了腳,“你還不知道嗎?”

    阿福愕然,知道什麼?

    蘭嬸子猶豫了片刻,還是將實情告訴她了。

    “你舅媽要把你嫁給鄰村的孫二麻子了,三兩銀子的聘禮。”蘭嬸子伸出了三根手指,搖晃在她的眼前。

    阿福呆住了,嫁人?她從來沒有想過。

    鄰村的孫二麻子?聽說這人養了一隻狗被他打死了,後來養了幾隻貓也被他打死了。這樣的人,要是娶個媳婦,會不會也將她打死?

    想到這裏,她不寒而慄。

    蘭嬸子瞧着她懵懂的樣子,有些同情。

    “你才十三歲啊,都沒到嫁人的年紀,他們怎麼……”但同情歸同情,畢竟是別人家的事情,她即便想說什麼,也沒得立場。

    村裏的女孩子一般十四五歲出嫁,十三歲是早了些,可即便是阿福被舅母一家賣給人做童養媳,她們做鄰居的又能說些什麼?

    “要怪,就怪這孩子運氣不好。”蘭嬸子最後留下這麼一句,轉身就走了。

    阿福拎着桶子,木木的往家裏走。嚴格來說,那算不上她的家,那是舅母家,她就是給她家做丫鬟的,只不過落得一口稀飯。

    她爹孃去世後,她便住在舅舅家。

    她記得她七歲到舅舅家那天,天便下了冰雹子,舅舅爲了去接他,驢車被砸爛了,自己還被砸了一頭包。

    到家第一天,她便被舅母狠狠罵了一頓“掃把星”。

    八歲那年,舅母讓她帶表弟出去玩,結果表弟調皮非要爬樹,一不小心從樹上摔了下來,差點摔斷了腿。那一次,舅母拎着掃把追打她半個村子,一口一個“掃把星”。

    自那以後,“掃把星”這稱號跟她如影隨形,彷彿一輩子都摘不下的標籤。連村裏女孩子見了她都退避三舍,生怕她這個掃把星給自己帶來了黴運。

    三年前,她隨舅舅去山東販棗,回來的路上被山賊劫走,山賊瞧着他們沒什麼錢,便抓回山寨裏做奴才,一呆就是半年。直到官兵剿滅了山賊,她和舅舅逃回了家,可是這一趟出去血本無歸,舅舅還落下一身病,治病花了不少錢。

    對窮人家來說,錢就是命,沒了錢,比沒了命還要命。

    自此後,舅母看到她都恨得咬牙切齒,彷彿要一口把她給吞了。

    阿福想着想走,不知不覺到了家門口,這個家,是一個讓她看到就背心發寒的家。

    他們終於要將她這個拖油瓶甩掉,扔給一個可怕的麻子了。

    想到這,她的淚珠兒滾落下來。

    李氏一出門瞧見她在那掉眼淚,不由得罵道:“真是晦氣,大早的號喪呢!快點去燒竈,你不去沒人燒了!等着喫飯呢!”

    阿福抹了眼淚,徑自去廚房燒火。日常家裏頭做飯都是她,燒水、做窩窩頭、煮粥、做菜,她都十分熟練。

    李氏瞅了一眼她的背影,嫌棄之中又帶着幾分歡喜。孫二麻子昨兒讓人帶話,說一早就過來。他過來領了人,不但趕走了這個掃把星,她還能白得三兩銀子,這買賣划算。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