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了超級尷尬的事情。
一塊錢……難倒英雄漢……
我看着那投幣口，想要把我錢包裏的一張50元扔進去。
“滴、滴，”讀卡器突兀地發出兩聲嗡鳴，一個戴着醫用外科口罩的女生繞過我，走進車廂，還向我揚了揚手裏的卡片，“付過了哦。”
遇上好心人了誒……
我傻乎乎地跟着她走到車廂後面，找了一張和她隔兩個座位的地方坐下。
“你去哪？”我得了她的幫助，有些不好意思，想和她聊幾句。
“附屬醫院。”
“醫學院的學生嗎？到北校區來做什麼？”
“不，”她轉頭看我，眉眼彎彎，聲音輕輕的。我能猜到口罩下是怎樣令人心碎的表情，“我去治病。”
“今天有會診。”她又轉頭看窗外。
“正好我也去那邊。”我點頭。
“好啊，那我們結個伴吧。”她輕笑。
對話到此結束。
等到她下車的時候，我跟了上去。
“誒？”她有些驚訝地看着我。
“不是你說了要結伴的嗎？你去哪個科室？我帶你過去。”
“帶路的話倒是不用，經常往這裏跑，這家醫院的佈局我早就摸清了。如果你不急着辦事兒的話可以陪着我。”
“行吧。”
走在前面的她聽到我的答覆，停下來步子等了我半秒，然後拉起我的手，很自然地繼續走。
她的手很涼。
有些尷尬，我想要把手解放出來，但她拽得很死，出於禮貌我不好意思說什麼。
“先去拿ct，然後去西三樓拿藥，之後估計會診結果就出來了。”
少女自顧自地說着，向住院部ct室那跑。
只有住院患者纔可以去那邊的室拍ct。
估計又是一個已經住院了結果偷溜出來的傢伙……她終於鬆開我的手，我不緊不慢地跟在她後面。
我在樓下等了沒一會兒，她拎着一個白色塑料袋和一大包藥下來。
“w14016鄭佳祈”，裝ct照片的袋子上寫着編號和名字。西樓十四層十六號牀，果然是個偷跑出來的傢伙。
“怎麼這麼多藥？這是幾個月的量呀？”
“21天，三週。”名爲鄭佳祈的少女晃了晃透明塑料袋裏的藥品，“都是靶向藥，防止癌細胞擴散用的。”
“癌症？”我看這傢伙並不像有病的樣子，渾身使不完的勁似的。
“對啊，特殊能力用多了嘛。”
現在癌症也不算太難治，隨着患癌人數增加，治療這種病的技術也不斷提高，除去病竈緊挨中樞神經系統的一些特殊情況外，絕大部分都可以通過價格低廉的靶向藥物徹底治癒，至於化學治療那種低效的手段，半個世紀前就被徹底拋棄了。
“如果是早期，21天應該差不多能治好吧？”
“很不幸，”鄭佳祈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我的病擴散得有點快，因爲能力還在用。”
“你還是先治好病再用吧……”我無語，“就剋制這麼兩三個月都不行嗎？是什麼神奇的能力啊。”
“記憶力。”鄭佳祈拐了個彎進入電梯，按下16層的按鍵，深吸一口氣，像是很艱難地決定了什麼一樣，“從今天開始我就不用了。”
“我都連着吃了二十多個月的藥了，也沒什麼效果，這病反而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鄭佳祈聳肩。
“誰叫你邊用能力邊吃藥。”
“不用這種能力的話我會立馬死掉的。”少女把左手放在胸口。
“一個記憶能力，好用是好用，但是不用的話也不會造成什麼不良後果啊。”
“很難說明白。”
正說着，電梯停在16層。
“我去同學那裏拿手機，”我看了她一眼，“再見。”
“別呀，”鄭佳祈死死拽住我，力氣之大令人驚訝，我愣是被她拽出電梯。
“會診結果還沒出，我害怕……”
“你爸媽呢？”
“會議室裏面旁聽，就在那裏面。”她騰出來一隻手，指了指一個方向。
“那這結果關我這個外人啥事兒呀……”
“我求求你……”鄭佳祈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了於心不忍。
“我要去拿手機……”我被她拽過去。
“一會兒我陪你去！”
好吧。
這纔不是妥協呢。
我只是同情她罷了。
嗯，就是這樣。
“走吧。”我正神遊中，鄭佳祈拉我走。
“還沒出結果呀，”我看向仍緊閉着的會議室門。
“爸媽給我發消息了，和之前設想的一樣，現在去陪你找手機。”
“哦，我自己去吧。”
“不，辦完你的事情我還要請你喫飯，畢竟你陪我跑了一下午。”
“這就不用了吧……”我想着回宿舍找完東西去圖書館通宵內卷。
“你要是不去的話我會很抱歉的。”她作勢捂住胸口。
“抱歉就抱歉唄……”
聽到我的口氣緩和了下來，鄭佳祈摘下口罩，露出得逞的笑容，“總之，你就陪我去吧。”
接下來是稀裏糊塗的幾個小時，一直到快喫完晚飯我才清醒過來。
“段皓文，你相信一見鍾情嗎？”少女明顯不應該知道我的名字，但她直接叫了出來。
“段皓文，我喜歡你。”
“段皓文，我們談戀愛吧。”
“段皓文？段皓文？”
“嗯？”我回過神來，但還是有些懵，準備直接拒絕，“我有喜歡的人了。”
“騙人！”鄭佳祈有些惱怒，卻帶着幾分可愛，“大學四年你沒談過戀愛，我之前向你的室友打聽過了！”
“還有，我觀察了你好久，都沒有女生來主動找你，估計女人緣也不怎麼樣吧！”
“你這還叫一見鍾情？充其量是個變態的跟蹤狂！”我瞪大眼睛，有些生氣。
“我是真心喜歡你呀，找一個真心喜歡你的女朋友不好嗎？”
“那也得看我的感受吧！總之，不談。”我起身去前臺結了帳，回來卻看到鄭佳祈在吞藥片。
“我這病呀，不能受刺激哦。”鄭佳祈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有些嚇人，聲音也很虛弱，“這是穩定情緒的藥。”
“……”
“我和你談。”我看着她，“但是你要記得，我一點都不喜歡你。”
“沒關係，以後你會愛上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