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雙方都發生了什麼，他們彼此都知道。
但，書信的往來，跟面對面的分享還是有着本質的區別。
“當年，多虧你送去的兩張祕方，我們才能更快更好的融入北朝。”
“宇文松是個老狐狸，雖然有意結交顧氏，卻還是會觀察、衡量。”
“他確實跑到了江邊迎接，一路護送我們到了平城。”
“但你阿父和我都有感覺，那時的宇文松客氣多於真心！”
蕭氏不是普通的內宅婦人，她是前朝公主，是顧氏的主母。
對於人心，對於天下政務，她都有起碼的瞭解。
所以，宇文松的投機，瞞不過蕭氏。
“當然了，這很正常！我們畢竟是逃亡的喪家之犬，宇文松就算要盟友，也必須先確定我們顧家是否有資格！”
除了顧繹、顧繼兩兄弟的才能與名望，顧家帶去的部曲、書籍等，也是衡量的標準之一。
而顧傾城命人送去的提純岩鹽的配方和馬蹄鐵的圖紙，則直接將顧氏的價值拉到了最高。
顧氏就是顧氏，底蘊深厚，珍藏的祕方更是不計其數！
“除了宇文松，還有穆紹！”
“哦，對了，穆紹就是穆琇的父親。”
蕭氏繼續說着。
顧傾城則點點頭，“我知道！我聽說過穆紹的名號。當年江陵一戰，他是領兵大將之一。”
相較於宇文松的圓滑，穆紹就顯得“暴躁”許多。
他更符合世人對於武夫的想象——神武勇猛、稍遜謀略。
嗯，通俗點的說法，就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當然了，能夠坐穩柱國大將軍的位子，就沒有一個真正蠢笨的。
穆紹的“莽夫”，估計也只是一個人設。
靠着這股子“有勇無謀”的魯莽，穆紹深得先帝的寵信。
在先帝活着的時候，穆紹的權勢與威望高於宇文松。
可惜，先帝死了，宇文權趁機上位。
穆紹這個“不知變通”的莽夫，就成了宇文權的眼中刺、肉中釘。
偏偏人設不能崩，否則，穆紹就會名聲掃地，連帶着整個穆氏（丘穆陵氏）也要跟着受牽連。
穆紹只能硬着頭皮嚥下去。
顧傾城：……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成也人設、敗也人設”吧。
所以啊，不能輕易艹人設。
很容易翻車呢！
“穆紹被逼自盡，所幸丘穆陵氏沒有倒，幾萬兵馬依然由他的嫡子繼承！”
蕭氏不知道顧傾城在暗搓搓的吐槽，繼續說着北朝的風雲變幻。
“穆紹繼續當個不識時務的莽夫，爲的就是丘穆陵家的兵馬！”
而穆琇呢，也是因爲父親的死，纔不得不離開北朝。
穆紹對穆琇絕對算不得慈愛，但到底是至親的父子。
穆紹是柱國大將軍，就算他不刻意照顧，也能夠變相的庇護穆琇。
而一旦穆紹離世，嫡出弟弟當了家主，穆琇的日子也就可以想象了。
放在穆琇面前只有兩條路：
第一，繼續找個靠山，留在北朝，當個人人側目的雜種。
第二，遠離北朝，重新開始。
他選擇了後者。
來到嶺南後，尤其是見到了顧卿，穆琇深刻意識到：我選對了！
顧家師妹非但沒有嫌棄他，反而很、很欣賞他。
一個即將及笄的小女郎，誇一個成年男子好看，其實是暗含了“我喜歡你”的意思。
但，那個小女郎是顧卿顧三娘啊。
而自己呢，只不過是個胡姬所生的卑賤之人。
他，連偷偷幻想一下都不敢！
師妹沒有把她當做異類，沒有嫌棄他，他就已經滿足了。
“什麼？師妹，你、你說什麼？”
所以，當回到顧氏鄔堡，被顧傾城主動邀請到書房，聽到顧傾城的問題後，穆琇整個人都是呆愣的。
“阿兄，我聽聞你的外大父是西域有名的商人？”
顧傾城彷彿沒有看到穆琇不敢置信的模樣，體貼的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而你也曾經幫着穆家打理一些庶務！”
打理庶務，主要就是處理穆家的許多生意。
在古代，講究士農工商。
商賈絕對是最底層。
朝廷徵兆民夫、勞役等，也都是先抽調罪犯、商賈、贅婿等。
能夠跟罪犯歸爲一類，足見商戶的社會地位有多低。
當然，商戶跟商戶也是不一樣的。
穆琇呢，也不算是真正的商人，他更像是穆家的一個大掌櫃。
畢竟丘穆陵氏是北朝的一等世家，就算穆琇想“自甘下賤”，丘穆陵家都丟不起這個人。
表面上，他依然是穆家的庶長子，只是出於孝道，幫助族中的長輩處理一些庶務。
作爲胡姬所出的庶孽，穆琇不但繼承了生母的容貌，也繼承了外家善於經商的天分。
最初，穆家的某些長輩讓穆琇去打理庶務，是存着羞辱的意思。
但，穆琇表現得非常驚豔。
不用算籌，他都能將賬目算得清清楚楚。
各種經商之道，更是無師自通，信手拈來。
穆琇接手穆家的產業還不到三年的時間，就讓那些資產都翻了好幾番！
“到底是胡姬所出的賤種，就是擅長這些下賤的營生！”
丘穆陵家的某些人，明明得到了穆琇經營的紅利，卻還是一再嫌棄。
而穆琇善於經商的特長，竟也成了證明他確實卑賤的一個強有力的證據。
穆琇：……
如果是穆家的人，或是其他什麼人，對着他說什麼“你深得你外大父的真傳”，穆琇一定會認爲，對方就是在羞辱自己。
但，此刻，說出這樣話的人是顧卿。
是他的小師妹！
穆琇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深深的望向顧傾城。
顧傾城的眼睛依然是那麼的明亮、璀璨，沒有嘲弄，沒有惡意。
相反，她似乎很是高興，甚至帶着那麼一絲絲的期待。
小師妹在期待什麼？
期待我是個經商奇才？
顧傾城：……當然期待！
你可是朕的御用大管家，日後的財神爺啊！
“阿兄，想必你也知道，我們顧氏有些產業。”
“製糖、製鹽，還有糧食等生意……”
顧傾城一邊說着，一邊利索的拿出了一摞摞的賬冊，她直接推到了穆琇面前。
穆琇：……這、這就把賬冊拿出來了？
小師妹，你怎會如此的輕信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