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一道尖銳的目光就聚焦在了他身上。
“你還知道回來啊?我還以爲你是打算死在外面了!”顧豔大聲罵着。
“客人還在家裏,你就甩臉子走了,你讓我的臉往哪擱?!家裏這麼髒,這麼亂,你讓我怎麼下腳?!趕緊給我死過來收拾!”
夫妻多年,再難聽的話,林開放都聽過不少,所以他沒什麼反應,目光木然地看向他這個家。
顧成平和周永慶喫過飯都走了,家裏還有一片狼藉等着他收拾。
地上都是腳印,菸頭,喫下的瓜果殼,餐桌上就更不用說了,一桌的殘羹冷炙,亂七八糟。
其實客人走後,林雪是打算收拾的,可她的手剛碰到那些碗筷,就被顧豔狠狠罵了一頓,顧豔今晚火氣特別大,罵人也特別狠,林雪不敢招惹她,嚇得躲回到了房間裏。
直到老林回來了,她才偷偷打開一道門縫,往外看出來。
林凱呢,就更不用說了,坐在沙發上玩手機,他跟他媽一夥的,一向看不上自己懦弱無能的爸,所以不管顧豔怎麼辱罵羞辱,他都無動於衷,反正和他沒關係。
林開放不想搭理顧豔,默默地走到餐桌前開始收拾。
他太清楚了,如果他不收拾,那麼這個家裏就沒有人會收拾,這些喫剩的碗筷只會腐臭在水池裏生蛆。
都任勞任怨地幹了幾十年了,也不差今天、明天。
等洗好碗、收拾完廚房出來,客廳裏只剩顧豔坐在沙發上,冷冷地看着他。
“林開放,我有話和你說。”
“什麼事?”林開放語氣沒有波瀾,對於顧豔,他幾乎無話可說。
“培訓班的事,你是真不願意參與?”顧豔死死盯着他。
林開放沉默。
那足夠表明他拒絕的意思了。
“行!”顧豔冷笑一聲,大聲道:“既然你不願意再爲這個家多做貢獻,那你下個月的生活費,就從2000元縮減到1000元!”
“顧豔,你別太過分,這個家的收入,都是我賺的,你一分錢不賺,憑什麼還剋扣我的生活費?”林開放怒了,雖說他和顧豔已無話可說,可顧豔卻還要屢屢挑戰他的底線。
1000元生活費,就算他一分不爲自己花,光買菜也不夠!
菜要買的不好,顧豔還會擺臉色,2000元一個月尚且難伺候好她,更別提1000元了!她這是在逼他!
“林開放,二十五年前,你一窮二白,這套房子的首付,是不是我孃家出的?!”
“是。”
“那時候我們是不是就立了約定,以後你的收入全部上繳,用作還房貸和生活費,家裏的財政大權交由我負責!”
“所以呢,這麼多年,我不一直都在遵守嗎?”
顧豔輕蔑道:“所以,現在別說我要剋扣你一千塊的生活費,就算我一分都不給你,你又敢怎麼樣?!”
“家裏的房貸,五年前就還完了,你沒道理剋扣我的生活費!而且這二十五年來,我捫心自問從未委屈你!你不用工作,打扮的花枝招展,只顧喫喝玩樂,我有說過你一句不是嗎?”林開放憤怒爭辯,卻顯得很無力。
“那是你該受的!我是你老婆,你就得養我!無怨無悔的爲我付出!你這輩子都休想擺脫我!”
“對了,林開放,我正式通知你一件事!老周那個項目,不管你參不參與,我都打算做了,我準備投個200萬到老周的培訓機構,我們三個人一起湊個八百萬,先把這件事情做起來。”
兩百萬?林開放一臉震驚地看向顧豔,“你哪來這麼多的錢?兩百萬,我看你是瘋了!”
家裏只靠他一個人賺錢,就算林開放不管錢,大概也算得清楚花錢一向大手大腳的顧豔,手裏根本沒多少存款。
兩百萬,那是在異想天開!
顧豔摸着指甲,輕描淡寫地說:“我準備把家裏這套房子拿出去抵押,貸個200萬沒問題,然後把這筆錢交給小凱去打理,小凱跟我保證過了,他有把握做好這件事。”
“林開放,你看到沒有,你兒子都比你強,還好小凱沒隨你的基因,否則我這輩子就算到頭了!”顧豔又譏又諷。
“我不同意,房子不是你一個人的,你無權做決定!”
顧豔嘲諷着說:“錯了,這房子就是我的,房產證上就寫了我一個人的名字,我想不想做貸款,不是你可以插手的。”
“你心疼錢啊?那你就去想辦法,把岑問的那套房子搶回來啊,最好順便把岑問送進監獄裏去!只要你把房子搶回來了,兩百萬不就能籌到了嗎?”
他與顧豔之間,蹉跎多年,中年夫妻,早已沒有愛與不愛一說,無非就是搭夥過日子。
可好歹一起夫妻三十幾年,怎麼會把日子過成這樣!
要早知如此,他就是打一輩子光棍,也絕不會和這樣心腸狠毒、沒有底線的女人結婚!
“顧豔,我最後再說一遍,小問的房子,就是小問的,與你我都無關。”
“你執意要去摻和培訓機構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再管,更不會插手其中,這套房子啊,我也住了二十五年了,你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大不了,我就當一切從頭再來!”林開放淒涼一笑,心中已做好最壞的打算。
說完這些話,他不管顧豔的臉色有多難看,徑直回書房,關上門。
書房的角落裏,擺放着一張摺疊牀,那就是林開放這些年每天晚上睡覺的地方!
顧豔早就和他分房分牀了,他們之間,除了有兩個孩子維繫着,還能算作哪門子的夫妻?
客廳裏,響起顧豔聲嘶力竭地辱罵,摔打東西的聲音。
林開放反鎖住書房的門。
屋外一切,皆與他無關了。
……
沉浸於幸福中的岑問完全不知道他舅舅林開放正在經歷什麼。
第二天,他照常起大早親手製作愛心減脂餐。
在復烤過的全麥堅果歐包上塗抹上厚厚的蒜香奶酪,一整根純肉的德式香腸,半個牛油果切片,滿滿當當地擺放在一個白色大餐盤上,喝的搭配的是奶咖,也是自己磨粉泡的。
這些,全都是岑問平時觀察蘇幼薇的口味製作的。
“幼薇,喫飯了。”
“嗯。”蘇幼薇從衛生間出來,兩人坐下,面對面用餐。
因爲蘇幼薇有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所以喫飯的時候,他們基本上不說話。
岑問先喫完早飯,準備去店裏上班。
“幼薇,我去上班了,晚上你想喫什麼,我下班買回來。”
“黃豆燜豬蹄。”蘇幼薇說。其實她本身對這類油脂過多的部位不感興趣,而且她正在控制體型,但昨晚她聽岑問提了這道菜,感覺他會感興趣,便點了這個。
“好,我昨晚就想做這個呢,好久都沒吃了。”岑問果然眼睛一亮,這道菜他很喜歡,笑着說:“我晚上去菜市場挑個好的回來!”
說完,他就急匆匆地出門了。
蘇幼薇在家裏慢悠悠用完早餐,把喫剩的盤子拿去廚房洗了,才拎着中午的便當盒出門。
樓下,保鏢和平叔早已候在原地。
上車後,她把便當盒放在了一旁。
平叔打量着她,笑說:“小姐,你今天氣色很好,是這兩年從來沒有過的,是不是遇到什麼開心的事了?”
蘇幼薇淡淡一笑,想到了岑問,不過並沒有承認,而是換了個話題,“岑問家裏的情況,你調查的怎麼樣了?”
平叔回道:“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嗯。走吧,去公司。”
……
另一邊,岑問來到烘焙店,開始工作。
今天依舊有網貸公司的騷擾電話打進來,他調成靜音,一律不接。
但有一個雲海市本地的手機號碼,連續三次打進來。
岑問擔心是顧客電話,正猶豫着要不要打回去。
就聽得門口傳來一聲重重的踹門聲,有人在大聲地辱罵:“岑問,你不接我的電話,是什麼意思?”
聲音很熟悉!
岑問立即放下手裏的活,走出操作間,果不其然在店裏看到了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人。
岑天宇!
“岑問,你他媽終於肯出來了啊!我還以爲你變成縮頭烏龜了!”岑天宇罵罵咧咧,大步走到岑問面前,攤開手心,“拿來!”
“你來這裏做什麼?”岑問皺眉看着岑天宇。
“我進城就是來找你的,媽的贍養費呢,拿來!媽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不在她身邊盡孝也就算了,現在連一分贍養費都不出,是不是太喪良心了?”
“還有,你憑什麼搶走外公留下來的房子,我們都是外公的小輩,房子大家都有份,我勸你乖乖讓出來,否則以後兄弟都不好做!”
不容岑問分說,岑天宇直接甩出一句話:“我今天過來,就是給你一個方案,徹底解決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