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問剛想說話,急救室大門再次打開,護工推着岑建軍的病牀出來,準備轉入病房。
林綵鳳幾乎立刻撲了過去。
別看她平時對岑建軍很兇,卻也是真正的患難夫妻,真關心他。看到岑建軍出搶救室那副虛弱的模樣,眼淚刷刷往下掉。
和在岑問店裏表演出來的哭嚎完全不同,林綵鳳這回是真傷心了。
“建軍,你不能有事,要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下半輩子怎麼辦啊?”林綵鳳激動地抓住岑建軍的衣服。
趕過來的護士被嚇一跳,急忙扯開林綵鳳,“病人家屬,請你冷靜點,病人要安靜,不能激動,請你剋制下情緒!”
“喔喔。”想起丈夫得的是心臟病,林綵鳳抹了把眼淚,訥訥地不敢動了。
岑家三個兄弟、蘇幼薇,以及岑家其他親戚也都圍了上去,衆人七嘴八舌地關心着。
岑建軍此時意識清醒,就是樣子看起來慘烈。
身上插滿管子,臉上戴着氧氣罩,只有一雙眼睛靈活。
他眼神從所有人身上閃過,看到了岑問、岑今、大伯、六叔六嬸,把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唯獨在看到岑天宇的時候,表情瞬間變得扭曲。
逆子!!!
他怎麼就養出了這麼個孽障!
大概是感受到了爸的怒氣,岑天宇心虛地往後退了幾步,躲到了人羣之後。
岑建軍收回怒視的目光,再度看向岑問,神色柔和下來,胸膛起伏,發出長長地一聲嘆息。
隨即,他注意到了站在岑問身邊的蘇幼薇,複雜的眼神浮現出一絲光彩。
“小問,這是你媳婦兒嗎?”岑建軍聲音透過氧氣罩,悶悶的,語氣明顯虛弱。
岑問連忙點頭:“爸,她是我媳婦,叫蘇幼薇。”
不等岑問暗示,蘇幼薇出聲,大大方方地叫:“爸,我是蘇幼薇,是您的兒媳婦。”
她說得很自然,很平靜,沒有一點扭捏。
這是她和岑問之間的約定,只要雙方有需要,就要互相掩護,此刻就是她幫岑問打掩護的時候。
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打掩護,她也看人的。
像林綵鳳和岑天宇那樣的媽和大哥,她絕對叫不出口。
岑問感激地看了蘇幼薇一眼,除了不是事實夫妻,幼薇真是一個哪裏都挑不出毛病的好媳婦。
漂亮聰慧,落落大方,講禮節。
萬里挑一,不不,是萬萬裏是挑一的人,起碼在他心裏,她就有那分量。
岑建軍不能在病房外停留太久,護士讓親屬們先讓開,然後和護工一起把人推進了附近的病房裏。
親戚一路跟隨,來到病房門前。因爲病房小,再加需要騰地方換牀,護士攔着不讓其他的人進入,於是就只有岑建平和林綵鳳跟着護工護士進去。
畢竟,他們還得出力把人搬到病房的牀上去。
岑建軍現在身體虛弱,不能運動,假手於人林綵鳳也不放心。
她現在呀,滿心滿眼都黏着岑建軍,生怕他一不留神就在眼前沒了,那她後半輩子的指望也跟着沒了。
但沒過多久,岑建平就拽着一臉不樂意的林綵鳳從病房裏出來。
岑建平對岑問和蘇幼薇說:“小問,幼薇,你爸想和你們小夫妻單獨說幾句話,不想有其他人打擾。”
身後,岑建平及時把門關上,擋住了一幫親戚探究窺私的眼神。
岑建軍臨時住進來的病房是個雙人間,因小縣城心外科的牀位一向不緊張,因而隔壁牀並沒有其他病人。
“小問。”岑建軍呼喚着,說話很辛苦。
“爸,我在這裏,您感覺怎麼樣?”岑問關心地問。
岑建軍一看到他眼眶就泛紅了,哽咽地說:“爸對不住你,讓你受委屈了。”
“爸,先別提其他的事,當務之急是您的身體。”
“不,有些話,我怕不說以後就沒機會了。小問,這麼多年,爸沒盡到一個當爸的責任。”
“你媽和大哥對你做的那些事,大伯都告訴我了,他們實在太過分,對你做了禽獸不如的事!”岑建軍忍不住情緒激動,大口喘着氣。
岑問默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其實他爸對他一直還行,只不過家裏平時都是林綵鳳當家做主,強橫慣了,所以岑建軍管不了林綵鳳,這個也是事實。
岑建軍在呼吸罩裏喘了會氣,又問:“小問,你是不是起訴了你媽和天宇?”
“是的,您怎麼知道?”這種事林綵鳳應該沒臉和爸說。
岑建軍又嘆出一口氣,苦澀地說:“剛纔在急救室,我清醒着,你們在外面的吵架,我都聽得清楚。”
岑問又沉默,蘇幼薇和他對視一眼,心裏都擔心,爸別是來勸和的吧。
要是提出讓岑問撤訴的話,那該怎麼辦?
心臟病最忌刺激了,岑問還沒狠心到能不顧他爸死活。
這時,就聽岑建軍急促地說:
“家裏的那些親戚,還有你媽和你哥,是些什麼人,爸比誰都清楚。爸已經後悔了半輩子,覺得對不起你,所以爸不會勸你什麼。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要告他們就告他們,爸可能是活不久,但能讓他們長點記性,對他們也是好事。”
岑問吃了一驚,爸的態度出乎了他的意料。
蘇幼薇卻是旁觀者,更習慣於理性地分析事情。
她並沒有第一時間就被岑建軍‘大義滅親’的話動容,而是警惕他對岑問打感情牌,來個以退爲進。可看岑建軍說話那副誠懇的模樣,以及懊悔的神色,又覺得不像。
岑建軍一邊喘氣,一邊繼續說:“還有,他們逼你給錢,幫我治病,你記住,你不用給了。”
“三年前,你給了爸五萬,被你媽拿走,結果給天宇買了房子,那就是治病的錢,你已經給過了,爸再也不會拿你一分錢!”
“爸,要是我們不出錢,您哪來的錢做手術?”蘇幼薇忍不住問道。
“這個你們就別管了,人各有命,老天想不想收人,都是定數。”
“何況,我覺得自己還沒走到絕境裏,你大伯那會幫點,岑今是個嘴硬心軟的孩子,他要有錢也會出。實在不行,家裏的房子賣掉一半,剩下一半住人,也能賣十萬。反正我都想過了,就算我不用這房子,估計也輪不到你們,將來都會被天宇敗光。”
岑建軍的態度異常堅決,言語間也充滿了對林綵鳳溺愛長子的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