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黑臉大漢就是江鴻寶了,瞅着三四十歲的樣子,端的是膀大腰圓。

    他摟着女人的小蠻腰,時不時喫一顆女人餵過來的花生米兒,啜一口小酒,聽着弟兄幾個的吹捧,那真是志得意滿。

    細細聽來,原來他們說的。是江鴻寶搶着拿下了一批貨,肉眼可見,一轉手就能賺一大筆錢那種,無論是走量還是零賣都不虧。

    “這回搶贏了謝良工那個小西八,嘿嘿,瞅瞅他那張小白臉兒,都發青了!”

    “可不是嗎?這次,可算是從他手下扳回一城!”

    “他上次還算計寶哥來着!不過寶哥吉人天相啊,落不到他陷阱裏!”

    “那個弱不禁風的小白臉兒,還想和咱寶哥鬥!再有下次,哥兒幾個打得他滿地找牙!”

    “就謝良工那樣兒的,也不知道仗了誰的勢,居然來和咱們搶地盤兒!”

    謝良工,應該就是另一個勢力明面兒上的領頭人了,聽他們的話,像是外來的過江龍,江鴻寶倒是這片兒的地頭蛇。

    過江龍和地頭蛇之間,總是難免有爭鬥的。

    女人坐在一旁,溫柔婉約,小意殷勤,替他們斟酒倒茶,一雙素白的手煞是好看。

    “你們先喝着,我去給你們把燒雞熱一熱,切好了端過來。”

    “好嘞海桃嫂,辛苦你咯!”

    “海桃嫂你也多喫點,不然一會兒伺候我們寶哥,怕是要太辛苦嘍!”

    衆人一片鬨笑。

    海桃嫂回眸笑啐一聲:“快喝你們的酒吧!”

    “哎~不是海桃嫂倒的酒,我喝不下!”

    “哼,問你們寶哥去,寶哥喊我給你倒才成呢!他發了話,我能把酒喂到你嘴裏!”

    “哎呦呦這我可消受不起,海桃嫂您還是喂寶哥去吧!”

    “知道你還貧!”

    又盯了一陣,何雨棟發現他們已經不說正經話,開始喫喝玩樂,便留下竊聽器,抽身離去了。

    下一個要找的,當然就是江鴻寶等人口中的謝良工。

    這位“大哥”的地址,居然就在軋鋼廠的家屬區,說起來還算是四合院衆人的鄰居——稍微遠一點的那種。

    謝良工住在一所三進半四合院的後罩房,正好就在這最後半進裏。

    擱以前,後罩房都是家族裏女眷居住的地方,未出嫁的姑娘就是住在這裏的。

    後罩房的等級低於正房和廂房,其房屋尺度及質量相比而言都稍差。格局偏小,不過採光良好。

    令何雨棟奇怪的是,後罩房一共五間,居然就住了謝良工一個人。

    但仔細觀察一番,何雨棟發現,他之所以能一個人住五間房,就是因爲這座大院兒原來是他家的宅子。

    ……看來這小子成分也不好哇。

    不過他肯定抱上了大腿,不然現在這個時節,他還想住的這麼舒坦?

    跟江鴻寶那裏推杯換盞的熱鬧不同,謝良工這裏安安靜靜,燈也熄了,裏裏外外一片漆黑,唯有月光灑在已經崎嶇不平的磚地上。

    何雨棟凝神細聽一陣,室內無聲無息。他正想着要不要留下竊聽器,徐徐圖之的時候,忽然發現室內居然有三個呼吸聲。

    謝良工,可是沒有老婆孩子的。

    那這多出來的兩個呼吸聲,是什麼人?

    難道就是那兩個消失的打手?

    心思電轉,何雨棟決定花點時間,再聽一會兒。

    裏面傳來的聲音很小,何雨棟在系統的幫助下才能勉強知道里面在說什麼。簡而言之,就是系統將裏面三人說的話轉化成文字對話,投放到他面前。

    “良哥,我們還得躲多久?”

    “就是啊良哥,這、這待得我倆都快發黴了。”

    “委屈你們兩個了。如果實在待不住,要麼我想辦法把你們送出去?”

    “良哥,這……我們能去哪兒啊。”

    “是啊,我們的糧食關係可走不了哇。”

    “嗯……我想辦法先把你們送到外省去避一下,到了地方有人接應你們。到時候,應該會給你們安排兩個假身份。”

    “假、假身份?”

    “就是那種人死了或者失蹤了,但戶籍沒消的身份。用原主的糧食關係,深居簡出一段時間,你們就能改頭換面過新生活了。”

    “那我們還能回來嗎?”

    “過個一年半載,等事態平息了,你們自然能回來。”

    一些細碎的聲音。

    “這些錢給你們兩個人平分,也夠你們生活很長一段時間了吧。到時候去了外地,有個好成分的新身份,也沒人對你們區別對待,說不定你們就想娶妻生子,不樂意回來了呢。”

    “這、這麼多錢?”

    刷刷的數錢聲響起。

    “我們一人一千二?!這麼多錢?!良哥,這也太……太多了!”

    “呵呵……畢竟,這可是買命錢啊。”

    “我和你們說過,那個女人都做過什麼事兒吧?還找人欺負了人家的小閨女兒,那小姑娘受不了侮辱自殺死了,爹媽可不得報復嗎?”

    “嘖,那女人是夠毒的。”

    “不過……那家人的小姑娘能落到她手裏,家應該也被抄了吧?哪兒來這麼多錢?”

    “哎,虎子,這你就不懂了吧?那些富貴人家,都是那個兔什麼窟……”

    “是狡兔三窟。”

    輕輕的笑聲。

    “那家人給我的是金銀首飾,我換成了錢給你們。”

    “收好了,這可是……買命錢啊。”

    “明天晚上,有一輛去津港的大車,你們到時候就坐那輛車的貨箱走。到了卸貨的地方,自然有人接應你們。”

    “哎,哎,好嘞,謝謝良哥!”

    “行了,你們跟我混了這麼久,明天咱們就得各自分別了,就喝一杯離別酒吧。”

    “啊對對,是得喝一杯!”

    “我們倆都要謝謝良哥啊。”

    “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回來,到時候如果良哥還要我們,我們照樣跟着您混!”

    瓶塞打開聲,液體傾倒聲,玻璃杯相碰聲,依次響起。

    “來,幹了!”

    “幹!”

    “乾杯!”

    吞嚥聲。

    玻璃杯碎裂聲。

    驚呼聲。

    “良哥!你!”

    “啊……謝良工!你、你好毒……”

    人體翻倒聲。

    撞擊聲。

    碎裂聲。

    最終,無聲無息。

    許久,室內響起一聲輕笑。

    “我可說過了,你們拿的,是——買·命·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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