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很快就到了。

    藺雨竹看着四合院的樹蔭越長越大。

    扇着蒲扇在下面乘涼。

    老張是藺雨竹新招的店長管家。

    此時搬了一把搖椅坐過來。

    “我們店裏可真舒服,小風吹着,小茶喝一杯。誒,我說小老闆,咱們店不火,天理難容。”

    “哪有這麼牛,我就希望啊,咱們的店開了,來了的都是好心情,每個人都是誇讚,這我就很開心了。”

    “我看,除了因爲人多坐不下的人,其他人呢,只能是讚不絕口了。”

    “借你吉言!”

    兩人碰一杯茶。

    綠茶清爽地劃過喉嚨。

    藺雨竹舒服地半眯上眼睛。

    夏天一到。

    小當的預產期也到了。

    夏天的工廠本身就難熬些。

    路陽每天回家都溼着半件衣服。

    小當也難耐。

    孕婦本身就體熱。

    更怕熱些。

    路陽母親每個月都算着電費。

    多出一分都讓她抓狂。

    小當再熱也不敢多說。

    路陽一回家還會被指使去給路陽換衣服洗掉。

    路陽癱在沙發上擡起胳膊讓小當來脫。

    活像一個不會穿衣服的孩子。

    小當能想到以後孩子出生後。

    兩個人一同等她伺候的樣子。

    氣不打一處來。

    “自己脫下來行嗎?脫個衣服也能累死你。”

    路陽於是一把拽下來衣服。

    小當一把就拿起來。

    踢踏着鞋去洗。

    她的鞋也不合腳了。

    腳腫的一按一個坑。

    只好穿一半。

    剩下一半露在外面。

    路陽媽媽卻一眼瞥過來。

    陰陽怪氣地指責她。

    “哪來那麼大火氣啊!都要當媽的人了,一副小孩子脾氣,路陽辛苦一天回來,還要看你臉色,你在家舒服一天了,哪裏又讓你不順心。”

    “舒服一天?媽,我一天就像一個陀螺一樣停不下來,這裏也要我做那裏也要我做,您恨不得讓我把牀都擡起來每天擦,我哪裏閒了?”

    路陽本來癱着。

    聽到小當的話又坐起來。

    “媽,別讓小當一天干活,很危險的。你不知道我們工廠裏一個孕婦,幫丈夫做半天工中午坐在那裏氣都喘不上來。”

    路陽媽媽張着手比劃。

    “我哪有讓她一天做,小當,你可真會瞎說八道,不就擦了幾個東西嘛?哦,懷孕了就是太后了?還有,這最後幾個月不運動那能生得出來嗎?你看她那弱不經風的樣子,一眼看去福氣都跑走了,弱不禁風連家務都不做一個,到最後你要當大佛供起來嗎?”

    “擦了幾個東西?”

    小當氣的顫抖。

    眼淚不自覺的奪眶而出。

    “今天我擦了家裏幾乎所有東西了!有的根本都不用擦,就是你有病,路陽你媽有神經病你知道嗎?什麼東西一天不擦她就覺得髒的不行了,什麼都要擦!”

    “小當,怎麼說話!”

    路陽爸爸也在一旁開口了。

    “小當,別這麼說。”

    路陽站起來扶着小當說。

    一邊搖着頭示意那邊的爸爸。

    “這就是你找的媳婦,路陽,你看到了吧,她罵我有病。”

    “我說的是真的,爸你帶媽去看看吧,再不然我還沒生出孩子就死了,被折磨死。路陽,你搬不搬家,你還要住這裏嗎?我不住了。”

    “不住這裏你要去哪兒啊小當。”

    “我再住下去就會被折磨死的!”

    “不行!”

    “爲什麼!”

    “我下崗了!”

    小當本來掙扎着脫出路陽的手。

    路陽媽媽也一邊罵着。

    一邊拍着腿嚎叫。

    路陽爸爸在一旁冷着臉。

    全家瞬間在此刻安靜下來。

    氣氛陷入死寂。

    “什麼?”

    小當臉上還掛着淚珠。

    此時絕望地擡起頭問。

    臉上滿是荒誕和無力。

    “我下崗了。”

    “爲什麼?”

    “我的上司不喜歡我,我早就跟你說了。”

    “我不是告訴你好好討好一下人家嗎?”

    “我有啊。我每天幫他打飯,泡茶,他小女兒每次來我都恨不得把所有喫的給一遍。誰知道人家根本不領情,花錢買斷了我的工齡。”

    “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提前下崗了。”

    小當如雷劈般軟了下來。

    身體無力地滑在地下。

    白天的刁難。

    晚上的絕望。

    “路陽,這孩子,他太可憐了,我不要,我不要他出生在爸爸沒有工作的家裏,我們本來要好好一起生活,不是嗎?現在是什麼?我覺得這裏和最差的地獄也差不多了。”

    “不是的小當。”

    路陽深知自己的媽媽是怎樣的讓人窒息。

    爸爸和自己深陷深淵這麼多年。

    麻木不仁。

    而小當纔剛剛幾個月。

    總是忍不下去的。

    他此時也說不出任何安慰她的話了。

    會變很好的。

    誰知道呢?

    會變好。

    路陽也不能保證。

    生活輕易就能讓他變回一個需要父母庇佑的小孩。

    而他此時是一個馬上就需要保護自己的孩子的人。

    他想扶着小當站起來。

    爸爸媽媽在後面。

    還是一副愣住的模樣。

    路陽媽媽最受不了計劃被打亂。

    本來算在收入里路陽的工資。

    此時也沒有了。

    她一下子站起去找賬本。

    拿着筆瘋狂地寫寫畫畫。

    小當被他扶着站起來。

    像花蕊站在地上一樣無力。

    拖着身子就要向外走。

    “別走,小當,你去哪兒。”

    面前的人回頭對他小聲說。

    “我想回家一趟,求你了。”

    絕望又無助。

    那眼神刺痛他。

    路陽點了點頭。

    小聲回答。

    “明天去接你。”

    “不用了。”

    “我會去的。”

    “不用。”

    走出門外。

    小當才覺得呼吸上了今天的第一口空氣。

    剛剛的情緒波動讓她腹痛難忍。

    後知後覺。

    腰弓成直角。

    她懷這孩子艱難不已。

    可能上天一開始就提醒了她吧。

    不該要。

    不能要。

    前幾個月反應那麼大。

    後來喫不下睡不着。

    水腫的恐怖。

    紋理也一條條爬上肚子。

    不時腹痛。

    喘不上氣。

    本不是好的徵兆。

    鄰居奶奶出來扔垃圾。

    她喜歡對面的這個年輕女孩子。

    每早出來買早餐。

    都甜甜的叫一聲奶奶早上好。

    然後露出一個微笑。

    她看到小當扶着腰趴在欄杆上。

    迎上去問道。

    “這是怎麼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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