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葉菁撇了一下嘴。

    “太冤了。真的。劉一鳴。”

    她說的認真。

    全心全意看着一雙眼睛。

    裏面溢出滿滿的心疼來。

    “嗯。。。”

    劉一鳴淡淡回答了一聲。

    “我知道。”

    她繼續說着。

    “爲什麼直接忍了下來,爲什麼不讓壞人受到應有的懲罰?這是讓一個家庭直接幾乎破碎的壞事,不是簡簡單單的小便宜,爲什麼可以安心繼續生活下去,爲什麼還頂着大學老師這麼令人尊敬的頭銜?

    爲什麼?”

    劉一鳴心裏真的有被這些問句安慰到。

    他笑的很好看。

    然後開口。

    “這些問句我早就問過了。找證據和反抗,我們家當然都試過了,但是你知道嗎?證明自己的清白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的事情之一。我後來看了一本書,裏面寫道,不要掉入自證的怪圈裏去,這是一個無底的深淵。所以你不必替我惋惜和難過,總有一天,我也會變成能夠維護規則和清白的人的,這就算是那個人的報應了,他隨隨便便捏死的螞蟻,有一天可以站起來成爲能夠審判他的人。”

    何葉菁不知道該說什麼。

    但是她不像從前一樣。

    聽到悲劇只覺得可悲。

    劉一鳴反而把這件事刻畫成一個美麗的。

    激動人心的。

    渺小到偉大的故事來。

    和英雄故事差不多。

    “祝你成功。祝你成功成爲一名法學大學生!”

    “不祝福我一點更遠的嗎?別人聽到我這個願望啊,我以爲大都會祝福一些更宏偉遠大的。”

    “比如呢?”

    “祝福我成爲大律師,馳騁法場的那一類,坐在法律大廳,敲着錘子審判別人。”

    “這樣嗎?”

    何葉菁認真想了一下。

    然後搖了搖頭。

    “不要。我纔不要。”

    “不相信我?”

    “你肯定會做成這樣,所以我認爲這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反而是一個個的階段和目標,我只希望這每一步,你都能更加順利一點。其他的,我會慢慢給你祝福。”

    何葉菁說的很認真。

    劉一鳴聽的入神。

    然後在心裏感嘆。

    何葉菁似乎總是很容易就可以動人心絃。

    說出來的約定那麼動人。

    那麼真誠認真。

    幾乎許下一生。

    然而她又說得那麼稀鬆平常。

    像每一個平常日子裏說出的普通的話。

    劉一鳴眼睛裏閃爍起一些晶瑩剔透的東西來。

    “好。那你豈不是要一直陪在我身邊了,否則你怎麼在我的每一步給我祝福。”

    “好啊。以後你的每一步,就變成我的每一步。”

    又是一句許下一生的約定。

    仍然是稀鬆平常的語氣。

    “你確定嗎?”

    “聽你這麼說,我突然覺得法學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我也不知道我以後會做什麼,該做什麼。不怕你笑話,直到前幾個月,我才真的決定考一所大學,但是決定考大學也是當家里人問起我以後要做什麼?讓我說起一個具體的事情,我突然覺得沒有什麼想做的。所以才決定要考一所大學,至少讓自己以後的幾年有些事情做。”

    “不啊。”

    劉一鳴搖了搖頭。

    然後思緒回到遇到何葉菁的起點來。

    “你有想做的事情。記得嗎?不用說那些很認真的,就說每一天,每一天你想做什麼?”

    “我想。。。我想要曬每一天第一縷陽光,我想喫每一頓飯,我想沐浴花朵芳香,雨露滋潤。這不是我剛跟你熟悉了就和你聊起過的嗎?”

    “對啊。其實你不需要有什麼很大的理想,我覺得喜歡看每一天免費的日出日落,這就是一個很偉大的理想了。”

    “是嗎?沒人會這麼覺得,除了我父母,他們會允許我這樣。”

    “我很支持你這樣。”

    劉一鳴笑的眉眼彎彎的。

    何葉菁葉對着他笑。

    人們常常說。

    不是這個世界全都喜歡你纔是這個世界喜歡你。

    這世界只要有小部分的人喜歡你。

    就是這個世界喜歡你了。

    原來不需要很多人支持自己。

    只要有三個人願意支持她。

    支持她並不優秀。

    也並不漂亮的人生。

    和並不偉大的理想。

    她就覺得被世界狠狠愛着了。

    整個人和雲朵一樣。

    飄到又高又遠的天空中去。

    那個下午的很久之後。

    何葉菁和劉一鳴都沒有再聊過這麼輕鬆的話題。

    沐浴這麼溫暖燦爛的夕陽。

    然後慢慢地結伴回家。

    高考的壓力會無差別地壓在人的身上。

    何葉菁把這個稱爲。

    平等壓在每一個心中的大石頭。

    石頭或重或輕。

    不過總是有那麼一塊的。

    顯然何葉菁的更重一些。

    何葉菁只是覺得。

    喫飯也想着考試。

    睡覺也想着考試。

    做這一門的時候。

    腦子裏想着那一門。

    她怏怏地趴在桌子上。

    “完蛋了。真的完蛋了。”

    劉一鳴停筆。

    筆尖沙沙摩擦紙張的聲音也就停下了。

    何葉菁覺得有什麼心裏的安慰停下了。

    戳了戳他。

    “你繼續寫。別管我。”

    “怎麼了?”

    劉一鳴繼續問道。

    “就是覺得。我完蛋了。和你考到一個學校?估計一個地方都難。”

    “沒有啊。我最近看你比以前耐心多了,也認真多了,犯的錯越來越少。”

    “可是我做語文的時候,腦子裏是剛剛錯了的數學題,做數學的時候,腦子裏又浮現出原來的英語單詞來。這是什麼症狀?”

    “你就是太焦慮了,太擔心了。不用擔心,慢慢來。”

    “我知道要慢慢來。我知道。”

    何葉菁整個人更加蔫了。

    劉一鳴嘆了一口氣。

    隨即又變爲興奮的語氣。

    “知道城南新開的公園嗎?有荷花池的那個。”

    “知道啊。不過我們哪裏有時間和精力去。”

    “怎麼沒有。人家都說,一根弦不能繃得太緊了,否則就會崩斷的。我們不能斷,我看你。。。需要馬上去放鬆一下。”

    然後劉一鳴伸手摸了一下何葉菁的太陽穴。

    “看,突突地跳呢!”

    困頓一消而散。

    她擡起頭來。

    “那去吧!我真的想去來着!”

    “好。”

    “什麼時候去!”

    “你想什麼時候。”

    “明天就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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