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雷霆落下時,正在殿中打坐的玉清道人猛地睜開了眼。
驚訝於雷霆的聲勢,他傳音喚來了座下大弟子李九真:“怎麼回事?這是哪峯弟子又要突破了?”
玉清道人是七峯峯主中年齡最長的。
李九真同樣是七峯首座弟子中年齡最長的,行事向來沉穩,幾乎可以說是喜怒不形於色。
但此刻李九真神色極其複雜。他躬了躬身,低聲道:“啓稟師父,是問劍峯。”
“嗯,原來是問劍峯。”玉清道人重複了一遍,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什麼!?問劍峯!?”
“一月前顧未然不是已經突破過了嗎?難道是陸執或者季君琰?不對不對!”
“這若說是突破元嬰的雷劫,那的確過大了,但若說是突破出竅期的雷劫,卻又未免小了點。”
“而且老夫記得,陸執是化神七層,季君琰纔是化神三層,應該還不到突破的時候啊。”
李九真心道,他這回倒寧願希望是陸執或者季君琰突破,哪怕顧未然也好啊。
至少這三位都是天靈根。
他苦笑了一聲:“師父,是太微師叔新收的,那位叫做虞清宴的師妹。”
玉清道人身子晃了晃:“什麼!?”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姑娘應該不到十七歲,而且還是個五靈根吧!
他太微門下這是要翻天不成!
生平第一次,玉清道人覺得自己險些道心不穩了:“九真,你再跟爲師說一遍,是誰突破?”
知道玉清道人不敢相信,其實李九真自己又何嘗不是不敢相信。
他暗歎一聲,再次重複了一遍:“是太微師叔新收的,那位叫做虞清宴的師妹。”
玉清道人:“……”
沉默半晌,玉清道人忽然起身向着殿外走去。
李九真愣了愣,趕忙道:“師父,這麼晚了,您到哪裏去?要不要弟子跟隨?”
玉清道人擺擺手,聲音遠遠傳來:“不必!爲師去找你雲中子師叔談談心。你自去休息吧!”
李九真:“……”
…………
雲海峯。
蘇清芷自睡夢中驚醒,一下子從牀上坐了起來。
與此同時,外頭傳來低低的敲門聲,在“轟隆隆”的雷聲中近似於無。
如果不是蘇清芷耳力好,壓根兒聽不見。
她穩了穩心神,出聲問道:“是誰?”
葉流雲道:“蘇師姐,是我,你睡下了嗎?”
蘇清芷隨手用靈力點燃了一盞燈:“就是躺着呢,沒事兒,你進來吧。”
葉流雲這才推門走進來,在蘇清芷牀邊坐了。
蘇清芷道:“葉師妹,外頭怎麼回事兒,又有人要突破了?”
葉流雲點了點頭,神祕兮兮的道:“是啊,師姐猜猜是誰?”
蘇清芷皺眉望了望窗外轟隆隆聲勢浩大的雷霆,一連猜了幾個名字,但葉流雲都搖頭。
最後蘇清芷道:“好了,葉師妹,我真的猜不出來了,你快告訴我吧。”
葉流雲這才道:“是問劍峯的那個姑娘!”
蘇清芷詫異道:“問劍峯?怎麼可能?我修真界從來就沒有十六歲突破元嬰的例子!”
葉流雲撇了撇嘴:“從今往後不就有了。我一直就覺得即便是要準備滄瀾大會,陸師兄和季師弟他們這一個月來都來去匆匆也有些奇怪,如今看來,哼……”
她頓了頓,道:“指不定是怎麼幫那丫頭下苦功呢!”
光芒閃過,蘇清芷手上出現一支雕刻蘭花的冰玉簪:“流雲,明日你着人將此物一同送去問劍峯,算作我祝那位師妹突破元嬰的賀禮。”
葉流雲看到那支冰玉簪,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睛:“師姐,這怎麼使得,這可是你最心愛的……”
蘇清芷輕輕搖了搖頭,將冰玉簪放到葉流雲手裏:“哪有什麼使得不使得的,再心愛也及不上同門之誼重要,流雲,你送去便是。”
冰玉簪雖有冰玉之名,但靈力溫和渾厚,握在手中只覺得渾身說不出的舒適。
葉流雲盯着那支冰玉簪怔怔發了會兒呆。
至親手足之間還有親疏遠近,何況同門。
即便蘇清芷不說,可她又怎會不明白,對方給個連話都沒說過一句的同門師妹送這樣的重禮,那自然是看在陸執的面子上了。
問世間情是何物啊。
捫心自問,倘若能讓季君琰高興,她也不會吝惜區區寶物的。
葉流雲長嘆一聲:“師姐,今天我本來是打算讓陸師兄與你單獨相處的,至少能讓你們說幾句知心話,可季師弟他不知爲何非要跟來……那就只能隨便客套幾句了。”
“不過師姐你放心,我還會再找機會的。”
“不必了,流雲,今天的事兒多謝你爲我費心。”蘇清芷道,“但我與陸師弟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處理的。你就不要再插手了。”
葉流雲心思全在季君琰身上,或許沒有察覺,但她再愚蠢也看得出來,陸執全程對她只有同門之間的關懷,就連扶她一把都要小心翼翼避開肌膚間的接觸。
從始至終……都只是她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
人都是有自尊的,她並非一個不知羞恥之人。
相反,她非常自重,從不輕易與男子玩笑,更是拒絕了許多男子的示愛。
到了這個地步,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應該放手了。
她試過放手了。
但是她做不到。
甚至只要她閉上眼,只要她開始修煉,眼前晃來晃去的就全是陸執的影子。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從小到大,除了陸執,她從未對任何人,或者任何一件物品產生過如此之深的執念。哪怕是她心愛的冰玉簪她都可以毫不猶豫的送人。
可她不允許陸執屬於除她以外的任何人。
不是不希望,也不是不願意,而是……不允許。
她一直很懂事,無論在妙音仙子還是蒼穹山其他人眼裏,她都是個極爲稱職的大師姐。
妙音仙子信任倚重她,待她猶如親生女兒一般,雲海峯的師妹們亦是處處尊敬她。
就連問劍峯看似最目中無人的季君琰對她也會禮讓三分。顧未然遇事有時還會找她拿主意。
只有陸執,唯有陸執。
不管她怎樣努力,都融化不了對方眼底似有若無的冰寒。
如果她找上門去,陸執會很真誠客氣的幫她排憂解難。
可如果她幾天都不出現,陸執也絕不會有任何事情來麻煩她。
這個男人天生一副風流多情的模樣,可實際卻在自己身側豎立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不許人越雷池半步。
蘇清芷驀地閉上眼睛,心頭劃過一抹冰涼之意。
她偏要越過去,哪怕……明知是飛蛾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