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臉色蒼白的躺在牀上,陸執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神色是從未有過的複雜。
季君琰、虞清宴和顧未然站在門邊。
底下幾十個醫師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陸無敵勃然大怒:“廢物!一羣廢物!平日裏好喫好喝的供着你們,結果到了關鍵時刻一點兒忙都幫不上!要你們何用!”
衆醫師們只嚇得面面相覷,其中爲首的一人狀着膽子道:“陸長老,家主只有金丹修爲,可他中的這一劍,威力卻已經達到洞虛境界,這,這別說我們……就是神仙來了,也無可奈何啊。”
陸無敵“啪”的一拍桌子,怒道:”那你們就都去陪葬吧!“
衆人猛地哆嗦了一下,爲首那人趕緊道:“不過,不過,我們又研究了一下,按理說,以家主的傷勢來看,能撐到現在都是不可能的,但這個療愈陣卻能一直幫他吊着口氣。”
“所以,所以……”
“所以我們一致認爲,或許施加這個陣法的人會有辦法!”
話音剛落,陸無敵、季君琰和顧未然的目光齊刷刷轉到了虞清宴身上。
虞清宴心裏一突,頓覺壓力山大,只得硬着頭皮問雲翎:“所以到底有沒有辦法?”
雲翎懶洋洋問道:“你希望有沒有辦法?”
虞清宴惱了:“雲翎!大庭廣衆的,我不能一直走神兒啊,這可是陸師兄他哥,能救我當然希望救了!你快點兒,長話短說!”
雲翎嘆了一口氣:“也不能說沒有,但有一個條件很難達成,我需要兩個至少化神期以上,擁有變異天靈根資質的人,心甘情願來救他。”
雲翎頓了頓,補充道:“注意啊,必須心甘情願,因爲這個過程中會一直往下掉境界,掉多少目前不知道,要根據陸瑾的傷勢來看,但這兩個人中,哪怕只有一個人害怕退縮,陸瑾都會立刻靈力枯竭而死。”
虞清宴微微一怔:“化神期以上、變異天靈根、心甘情願,缺一不可?”
化神期以上倒不難找,但修真界中,擁有天靈根的幾乎就可以算得上是萬里挑一的資質了,擁有變異天靈根的那說是十萬裏挑一都不爲過。
雲翎笑道:“缺一不可。”
虞清宴深吸了一口氣:“陸長老,請借一步說話。”
陸無敵:“……”
…………
“這這這……”
“化神期以上的變異天靈根雖然罕見,但臨江陸氏倒不是找不出來。心甘情願犧牲自己修爲,來救家主的人自然也有,我就算一個。”陸無敵滿臉爲難,“但這兩個條件合在一起……”
“可就實在有點兒強人所難了。”
“掉境界搞不好可是會有損根基的,變異天靈根乃修真界絕頂資質,將來說不定能得道飛昇的。”
“姑娘,我說句難聽的,就算是至親骨肉之間都未必能心甘情願啊,何況如今我臨江陸氏化神期以上,還擁有變異天靈根的,那都是外人。”
“陸長老,我可一點兒故意爲難你的意思都沒有。”虞清宴苦笑道,“你們家主是我陸師兄親哥,我能不真心想救他嗎?但這些的確是必需條件。”
陸無敵默然半晌,將目光移到了旁邊始終一言不發的陸執身上:“阿執,你說呢?”
陸執眼睫垂落,輕聲道:“兄長此番是爲救我才受傷,只要堂叔找得出第二個人來,我自然義不容辭。”
陸無敵便拿眼睛去瞅抱劍靠在門邊的季君琰,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道:“季賢侄……”
雖然陸無敵話沒說完,但他什麼意思大家自然都明白。
季君琰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只是道:“抱歉,陸長老可否稍微迴避一下,讓我們師兄妹之間單獨聊聊?”
待到陸無敵離開,季君琰這才轉向陸執:“所以你到底什麼意思?救,還是不救?”
這情形,虞清宴和顧未然都看得出,只要陸執一個“救”字,季君琰絕對不會有二話。
可陸執卻沒有吭聲。
自從知道陸瑾性命垂危後,他就一直是這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說他着急吧,無論是那些醫師說救不了,還是後來虞清宴說有法子的時候,他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也不像陸無敵那樣迫切的去想辦法,看起來就像是怎樣都無所謂。
說句難聽的,好似虞清宴他們幾個對待陸瑾,都比陸執這個親弟弟更上心。
可要說他不急吧,這位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陸師兄微微泛紅的眼眶……凡是長了眼的,可都不會看不見。而且明明之前他還主動向虞清宴問起,怎麼看也不像是不關心的樣子。
沉寂良久,等到季君琰幾乎不耐煩了,陸執喉結微動,終於開了口。
可惜還是答非所問。
他緩緩道:“其實……我曾經是想過要親手殺了他的,只不過最終還是沒忍心下手。”
毋庸置疑,這個“他”,指的自然是陸瑾。
季君琰、虞清宴和顧未然聞言不由得齊齊一怔。
知道陸執和陸瑾之間定然有恩怨,可卻萬萬想不到能深到這種程度。
以陸執的心性,竟然可以對親哥說出“親手殺了他”這五個字。
霎時間,本就安靜的屋子裏幾乎稱得上落針可聞了。
虞清宴他們幾個恨不能連呼吸都屏住,聽陸執說話。
陸執輕輕嘆息了一聲:“這次回來之後,他一直都在向我示好,說自己後悔了……可是,我根本就不信,也不想再信,許多事做下了就是做下了,我只想同他井水不犯河水。但我真的沒有想到……”
說到這裏,陸執稍稍頓了頓,自嘲道:“如今……也不怕說出來讓你們笑話了,我這兄長,其實是個有些貪生怕死的人,要是他推我出去擋那一劍,我一點兒都不會驚訝。”
“可我做夢都想不到,他最後竟然會衝出來,幫我擋住那一劍。”
以張家偉那一劍的力量和速度,陸瑾能夠擋得住,完全可以說是毫不猶豫了。
默然片刻,虞清宴忽然道:“陸師兄,人總是會變得啊,雖然不知道你和你哥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既然你說不忍心……就說明你心裏還是在乎和他的兄弟之情的。”
“你和他也還是有美好的回憶的。”
“這樣的話,你也應該向前看看,不能總是沉湎於過去啊。否則豈不是讓大家都痛苦?”
“憑心而論,相處下來,我覺得你哥這人還成,可不管怎麼說,無論我、季師兄還是未然,都是跟你更親近,所以我們具體幫他到哪個程度,還是需要你來拿主意啊。”
“季師兄,未然,你們說是不是?”
顧未然連連點頭附和:“對、對、對!”
季君琰嘆道:“小師妹這話算是說到我心裏去了,陸執,從前的事你想說我們就聽着,你不想說我們也不逼你,現在我就要你一句話,救,還是不救?”
“救,別說掉境界了,怎樣我都認了。你也少給我弄什麼‘謝來謝去’那一套。”
“不救,你帶着未然和小師妹立刻走,這個惡人我來做。”
陸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