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君琰垂眸看他,聲音裏沒有一絲起伏:“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司空祁的目光緩緩掃過季君琰和陸執,最後落在司空寧滾落在地的頭顱上。
心裏一陣一陣的抽痛,司空祁再開口時聲音異常沙啞。他道:“爲什麼不乾脆讓那道天雷劈死我?”
季君琰沒有說話。
反而是陸執淡淡道:“你想死?”
司空祁此時連脖子都是僵硬的,聞言,他有些艱難的轉過頭看向陸執。
如水的月色下,對方眉目如畫,一身淨華。
藍衣照舊不染纖塵。
與滿身是血的他和季君琰形成鮮明對比。
越發顯得他卑微而狼狽。
司空祁有些呆滯的想——
他想死嗎?應該是還不想。
否則爲何面對劈下的雷霆時,他感到的是害怕,而不是解脫?
可看到司空寧大睜着的眼睛,他忽然又覺得生不如死了。
“你們殺了我吧!”
司空祁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哽咽,然後瘋了一樣把脖子往鈞天的劍鋒上撞去。
所幸季君琰撤劍快,只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極淺的血痕。
司空祁重重的撲在地上,臉頰砸進泥土裏。
他忽然放聲大哭起來。
聲音異常淒厲,帶着慘叫。
須臾後,一柄星光粲然的長劍伸到了他面前。
哭聲凝滯了一瞬。
司空祁流着淚,愣愣擡起頭來。
陸執道:“這回不撤劍了,你撞吧。”
眸光冷寂,好似冽冽冰寒。
看不出半點兒玩笑的意味。
斂去溫柔的假象,他身上那種春風化雨般的暖意也消失不見了。
唯餘動魄驚心的淡漠。
司空祁心裏一突,隨即無比痛苦的抓住了頭髮。頭髮被他抓的亂糟糟:“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從天雷下救你是想幹什麼?”
“你說呢?”
陸執慢條斯理的道:“但是如果你不想活了,我也成全你。”
司空祁:“……”
指甲狠狠陷入肉裏,司空祁道:“我要帶我哥一起走。”
說完,他也不等陸執和季君琰回答,直接手腳並用爬過去,抱住了司空寧的頭顱。
司空祁衣服已經髒污破爛的不成樣子。他看起來像是個徹頭徹尾的乞丐。
鈞天消失在手中。
季君琰道:“行,你走吧。”
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司空祁死死咬着脣,咬的滿嘴都是血腥味。
他什麼都沒有再說,一手抱着司空寧的頭顱,一手拽着司空寧的屍身,跌跌撞撞的跑走了。
陸執冷眼看着少年狼狽踉蹌的背影,韶華依舊握在手裏。
他輕聲道:“若是將來他報復呢?”
季君琰面無表情的道:“只要他有這個本事,隨便。”
話音落下,陸執感覺手上驀地一空,韶華竟然又飛到了季君琰手中。
季君琰握着韶華,側頭打量他。
語氣疑惑而無辜:“哥,你爲什麼要生氣?”
陸執愣了下,當即否認:“我沒有生氣。”
季君琰自動屏蔽了這句話,接着道:“是因爲我放過司空祁?”
“還是因爲我轉移了天雷的傷害?”
結果陸執答非所問:“爲什麼你能轉走全部傷害?”
默然片刻,季君琰道:“不知。”
陸執似笑非笑看他,沒有說話。
氣氛莫名凝滯。
最後季君琰先敗下陣來。
他盯着陸執的眼睛,語氣認真:“你真想知道?”
陸執險些被他給氣笑了:“你說呢?”
“因爲……”
月華灑落在眉眼上,給豔麗渡上一層淺淡朦朧的柔和。
季君琰道:“我對乾坤日月環說,我要保護你。”
“此後餘生,都要保護你。”
陸執怔住了。
下一瞬,韶華一聲清鳴,自季君琰手中脫出,無比親暱的用劍柄蹭了蹭他臉頰。
有些時候,劍還是比人誠實。
季君琰臉上照舊沒什麼表情,眸中卻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笑意。
“然後……”
他緩緩道:“乾坤日月環,答應了我的請求。”
所有的擔憂、苦惱、喧囂,在這一刻全都遠去了。
天地間一片寂靜。
明月高懸,唯餘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