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蘇和田馨一襲黑衣，順着蜿蜒的小路來到陵園中的一座墓碑前。
“就是這裏了，這就是我師父。”
田馨說着把手裏的一束菊花輕輕放在墓前，深深鞠了一躬。
米蘇看着照片上的老人，覺得自己在照鏡子。
環境不錯，位置也好，作爲自己的長眠之地，還是讓人十分滿意的。
米蘇跟着田馨也鞠了一躬，順勢偷偷環顧了一圈。
不出所料，十幾米外，一個身影“嗖”地閃到一棵樹後。
米蘇不動聲色地直起腰，拍拍田馨的肩輕聲道：
“逝者已矣，節哀。”
見田馨轉過頭來，米蘇悄悄地使了個眼色，把手裏的一個口袋遞給田馨。
田馨接過去，點點頭蹲下身。
“師父，田馨來看您了。”
一邊說一邊把口袋裏的香燭掏出來，按下打火機，點燃了火焰。
“師父，一路走好。”
火焰熊熊燃燒着，田馨又從口袋裏拿出幾樣東西。
“這些都是你您生前喜歡的，我特意拿來給您。”
一邊說一邊一件一件地把絲巾之類的小物件扔進火堆裏。
直到口袋裏只剩下一個藍色布藝封面的筆記本，田馨臉上浮現出一絲詫異。
擡頭看看米蘇，只見她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示意她繼續。
田馨猶豫了片刻，還是把筆記本扔進了火堆裏。
“這是您的行醫手札，是您一生的心血，也讓它去陪您吧。”
陵園裏安靜得很，田馨悲愴的悼念聲聽起來格外清晰。
筆記本在火堆中躺了一會兒，四周開始冒出黃褐色的濃煙，緊接着一絲火苗在濃煙中燃起，隨後一路擴張，火焰吞噬了整片藍色，逐漸變得焦黃。
米蘇側身靜靜地站在田馨身後，餘光所及之處，那棵大樹後不出意外地竄出一個身影，急急向這邊奔來。
“住手！”
一個聲音隨之而來，帶着氣憤和焦急。
姜澤年過半百的步伐倒是十分矯健，徑直衝到墓前一把扯起蹲在地上的田馨。
“不許燒！”
田馨被拽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幸好被米蘇從後面扶住了身子，緩緩站起身來。
“大師兄，這麼巧，你也來看師父。”
姜澤完全沒理會田馨，也顧不得熊熊燃燒的火焰，擡起腿把看着就價格不菲的皮鞋踩進火堆裏。
“臭丫頭！你居然敢燒師父的手札！”
很快，火堆被踩的凌亂，火光也漸漸熄了，只剩一縷縷青煙。
姜澤蹲下身，伸手在餘溫尚存的灰燼中扒拉幾下，臉上的希望逐漸變成憤恨和狠辣。
什麼都沒有了，筆記本已經完全燒燬了，只剩幾片泛黃的碎片，也被踩的支離破碎，一陣風吹來，翻轉了幾下落在旁邊的草叢中。
姜澤的身子開始顫抖，緩緩站起身轉頭看着田馨。
“你知不知道，這本手札是無價之寶，既然給了你，你就應該妥善保管，沒想到你居然敢私自燒燬，簡直就是欺師滅祖！”
看着面前惡狠狠的姜澤，田馨不動聲色地冷哼了一聲。
“既然是無價之寶，就更不能落到心懷叵測的人手裏，與其被人偷了搶了去，還不如物歸原主，讓它隨師父去了，大師兄覺得有問題嗎？”
忽然，姜澤舉起手，一個巴掌朝田馨的臉龐甩了過去。
“住手！”
隨着一聲低喝，姜澤舉到半空的手突然靜止了。
扭頭瞪着正擡手握住自己胳膊的米蘇，姜澤眯了眯眼睛。
米蘇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大徒弟，這是第二次見面了。
她皺着眉盯着姜澤的眼睛，只覺得裏面早已找不到往日的溫順，此刻的姜澤像一隻被搶了獵物的野獸。
“又是你？”
姜澤吐出幾個字，冷冷地看着米蘇。
就是這個女人，害得自己的兒子鋃鐺入獄，這筆賬還沒算呢，今天又來管他們師兄妹之間的閒事。
“這是愛華堂的事，和你不相干，滾開！”
米蘇勾勾嘴角，抓緊姜澤的手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
“愛華堂的事我是管不着，可在逝者墓前，做師兄的這麼欺負自己的師妹，不合適吧？”
姜澤舉起的手搖晃了幾下，卻沒能掙脫，看不住一個小丫頭，力氣居然這麼大。
只見米蘇靜靜地淺笑着，幽幽道：
“那本手札的事田馨和我說了，你難道沒想過，爲什麼你師父生前不把你那麼看重的手札傳給你？”
姜澤瞪了米蘇一眼，厭惡的眼神中帶着不忿。
“哼，那是師父偏心！她不知是怎麼被這個臭丫頭迷了心竅！”
米蘇頓了一下，失望地笑了笑，一個用力甩了姜澤的胳膊。
“如果是她老人家偏心，又怎麼會把愛華堂交給你，那可是她一生的心血。”
見姜澤一時語塞，米蘇嘆了口氣，繼續緩緩道：
“虧得姜院長也算行醫半生，卻不知道醫術本身是靠潛心鑽研的。
我也是學醫的，也知道這世上醫書衆多，就算大家都讀過，最後能成就高超醫術的也沒幾個，差別在於誰能靜下心來，心無旁騖地鑽研。
我想你的師父是不希望你把精力都放在她的手札上，忽略了自身的修習。
這份用心良苦，你居然沒有領悟，反而不擇手段地去偷去搶，真是讓她老人家失望！”
姜澤愣在原地，半晌沒說出話來。
一旁的田馨卻已是潸然淚下。
“米蘇說得對，師父不只一次說過，醫術沒有捷徑，只有腳踏實地，纔能有所建樹，師兄，你醒醒吧，愛華堂能不能像師父在世時一樣受人敬仰，不在於你有沒有師父的手札，要靠你醫術精進，還有，醫者仁心！”
米蘇看着淚流滿面的田馨，走過去拍了拍顫抖的肩。
“該做的做了，該說的也說了，我們走吧。”
說着又看了看依舊滿臉憤然的姜澤，看來剛纔的話，他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爛泥扶不上牆！
算了，對這個徒弟，也沒什麼可期待的了。
只希望今天在他眼皮子底下燒了手札，可以讓他不再時刻盯着田馨，就算達到目的了。
“你好自爲之吧。”
淡淡留下一句話，米蘇拉着田馨轉身準備離開。
誰知剛一轉身，米蘇擡眼看到一個身影，又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