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前,本姑娘在這座府裏出生。”君七忽略衆人的竊竊私語和詭異目光繼續道:“自此,這座府邸就成了我的夢魘。”

    “那時候的我剛會走就有了做不完的活兒,挨餓受凍,非打即罵。”

    “冬天的水刺骨寒涼,我卻要在冰天雪地裏洗姨娘房裏包括僕人在內的所有衣物。”

    “夏天的太陽分外灼熱,我卻只能在太陽底下不斷的幹活兒。”

    “因爲天氣炎熱,食物放不到一日就會變質,所以夏天我幾乎喫的都是連狗都不喫的嗖食。”

    “我還記得十一歲那年,一個小廝喝醉酒跑到我那破爛不堪的屋子裏對我欲行不軌,我害怕的跑到外面求救,卻被那個小妾指責小小年紀行爲放蕩丟人現眼,而被狠狠打了一頓。”

    “當時的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要遭受這些,但我卻知道,想要活下去,就不能反抗。”

    聽到這裏,衆賓客唏噓不已,有心軟的夫人小姐已經忍不住的哭了出來。

    “後來我回了曲陽侯府,本以爲是上蒼垂憐,讓我苦盡甘來,沒想到只不過是從虎穴跳進了狼窩罷了。”

    “曲陽侯府的人重利,在他們眼裏,何慧瀅這個名滿京城的大小姐遠比我這個拿不出手的親生女兒更有價值。”

    “所以他們毫不猶豫的站在了她那一邊,爲此不惜要對我趕盡殺絕。”

    “我這十幾年,被偷,被換,被折磨,被拋棄,卑微到塵埃裏,活的就像個笑話。”

    “我說這些並不是要博取別人的同情,而是我想在我出生的日子,出生的地方跟過去的自己做個了斷。”

    衆人不明所以,曲陽侯等人卻有了不好的猜測。

    “來人!”君七不理衆人異樣的神色朝外招呼一聲。

    大內總管常安託舉着明黃色的聖旨領着一羣禁軍闖了進來。

    衆人驚詫惶恐的紛紛起身。

    “聖旨到......”常安有些尖細的聲音響徹整個生辰宴。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衆人跪地迎旨。

    常安看了眼突兀站着的君七,然後展開聖旨高聲誦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現有曲陽侯何遠威,對上不敬,大逆不道,勾結奸佞,圖謀不軌,對下不慈,爲謀取私利,罔顧人倫,屢次置親女於險境,曲陽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實乃我大越官員之恥,今削去曲陽侯官職,收回封號,賜流放之刑,工部侍郎何少瑾,與人勾結,謀害發妻……”

    常安說了洋洋灑灑一大堆,除了君七,曲陽侯府幾乎每個人都提到了,連每日只能躺在牀上成了癱子的曲陽侯老夫人都沒放過。

    總之最後他們一家都被判了流刑。

    “曲陽侯,接旨吧。”常安把聖旨遞到早已經失了心魂的何遠威面前。

    何遠威被動的接過,他神情呆滯,彷彿還沒從曲陽侯府傾倒,要被流放的打擊中緩過神來。

    何少瑾等人同樣木納的跪着,似乎是不能接受一般,他們想要把這一切當成一場夢。

    衆人唏噓的有,感慨的也不少,還有幸災樂禍在心裏打小算盤的,總之心思各異。

    君七站在曲陽侯等人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們垂死掙扎的表情,心中暢快不已。

    “何遠威,本姑娘送你們的大禮你們可還滿意?”

    曲陽侯擡頭,對上君七那似嘲非嘲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驀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這都是你搞的鬼?!”何遠威從來沒小看過君七,但也着實被她的手段驚到了。

    聖旨賜罪,候府倒塌,他沒想到的君七居然能左右淵政帝的決定。

    早知如此,他當初就應該好好對她,籠絡住她的心,這樣何愁侯府不興旺?

    “女兒呀......”何遠威後悔的無以復加:“爲父知道錯了,爲父以前糊塗,受人矇蔽,慢待了你,爲父悔呀......”

    君七打斷他滔滔不絕且毫無誠意的懺悔道:“昔日種種,皆成過往,往後餘生,我只希望曲陽侯能......”

    君七頓了頓,神色驀然變的陰狠而又凌厲:“嚐盡百苦,生不如死,苟且的活着!”

    曲陽侯被她刺骨的話語和眼底的仇恨嚇的當場失了聲。

    他不明白,即便自己沒有善待過她,可也從來沒在她身上討到什麼好處,她這滔天的仇怨又是從哪來的?

    “帶走!”常安一聲令下,禁軍上前抓住曲陽侯府的人,把他們拖了出去。

    “雜家告退。”常安先是走到君七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禮,然後才退了出去。

    他此舉也是爲了告訴在場的人,即便沒了曲陽侯府,君七依然不是他們能得罪的起的,讓他們收起不該有的小心思。

    常安走後,衆人起身噤若寒蟬的看着君七。

    她以一人之力,讓一個百年侯府頃刻倒塌。

    她以親女的身份,光明正大的送父兄至親上了絕路。

    這等手段,一個普通女子怎會有?

    這等不在乎世俗唾罵的狠辣,也不是閨閣女子能有的心性。

    以前他們只以爲君七跋扈瘋癲,仗着墨王府的勢力飛揚跋扈任性妄爲,今日他們纔看清,原來一直是他們小看了她。

    也是,她若真如傳言的那般不學無術,一無所能,皇上也不會把她賜給墨王爲正妃了。

    只是一直以來他們以訛傳訛,聽到的也都是她如何如何粗魯,如何如何的不知自量才短思澀的言論。

    這些流言聽的多了,真的能潛移默化的影響人的判斷。

    “宋侍郎……”君七對一臉複雜的宋侍郎道:“若您無意見,只要您舍了宋榮修,咱們的恩恩怨怨就此結束,往後再見只當是陌路,不知您意下如何?”

    宋榮修,原主那個從小無視她的苦難的養父。

    他雖沒虐待過原主,卻在不知道她並非親生的情況下,漠視了原主的遭遇,這跟贊同那個小妾對她施虐並無不同。

    既然他裝看不到的,那君七就讓他體會一下被拋棄,被欺凌,一無所有的絕望滋味兒好了。

    宋侍郎苦笑,他還能如何?

    難不成爲了一個庶子,帶着滿府的老老少少跟她對着幹?

    “何大小姐的意思老朽明白了。”

    見宋侍郎接受了她的提議,君七也不再逗留。

    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宋侍郎內心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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