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溪進了屋後,在門內站定片刻,這才緩緩往裏面走。

    踏進裏間,視野開朗。

    整潔的大牀上,鹿玉梅蒼白着臉,雙眼緊閉。

    她的手背上打着點滴,頭髮似是已經有些花白。

    這一幕曾經深深烙印在鹿溪的腦海之中,以至於後來的很多年,她都要爲了治癒這一幕,而做出不少努力。

    “大少奶奶,她現在還在昏迷中。”管家這麼說。

    鹿溪感激地衝管家點頭,“辛苦了。”

    管家笑笑,“大少奶奶客氣了,這本就是我的職責。”

    鹿溪低眉注視着鹿玉梅,“她自殺前有沒有說過什麼話?”

    管家這纔像是突然想起什麼。

    “大少奶奶,在你和大少爺婚禮的頭一天,這個女人揚言要見你,只不過當時你和大少爺都還在儀式中,我原想着先把她安置起來,等儀式結束之後再說,但宇宸少爺得知此事後,他前往大門口勸走了這個女人。”

    鹿溪難以置信。

    鹿玉梅在她婚禮當天來找她,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要威脅她。

    這個女人爲了萬菲菲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也真是母女連心,血緣的神奇在這一刻表現得淋漓盡致。

    親的就是親的,即便二十多年沒見,可依舊能爲親生女兒赴湯蹈火。

    記起過往和鹿玉梅一起相處的時光,鹿溪只覺得諷刺至極。

    “今晚就先讓她住在這裏,等明天她醒了之後,再做其他打算。”

    商禮見鹿玉梅還在昏迷之中,這種情況下再把人弄出莊園,他還得找個地方安置,挺麻煩的。

    再說鹿玉梅自殺未遂,心願未了,倘若不把事情說清楚,她肯定還會再來一次。

    “好的大少爺。”

    商禮帶着鹿溪回了主別墅。

    先前興致已經散盡,兩人相擁而眠。

    鹿溪其實睡不着,她心裏憋着一口氣,認爲鹿玉梅實在太過分。

    “睡不着?”商禮輕聲詢問,他寬厚的手掌輕輕拍着鹿溪的脊背,哄她睡覺。

    “不早了,先睡吧,天大的事情明天再說。”

    鹿溪強迫自己不要再陷入糟糕的情緒之中,她小臉埋進商禮懷中,逐漸睡去。

    等鹿溪呼吸平穩,商禮輕輕給她拉了拉被子。

    月色下,商禮黑眸陰寒。

    鹿玉梅一而再,再而三,他的忍耐已經完全到了極限。

    翌日早上,早間舞會已經開始,載歌載舞,熱鬧非凡。

    鹿溪和商禮過去打完招呼之後,悄聲去見了鹿玉梅。

    看着一覺醒來臉色依舊很是蒼白的鹿玉梅,鹿溪沒什麼好臉色,居高臨下地問:“你自殺究竟是爲了什麼?”

    當然,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心裏一清二楚。

    鹿玉梅愣愣注視着穿着精緻禮服的鹿溪。

    鹿溪今早的妝發是仿歐式貴族的雍容華貴,禮服裙也端莊優雅,渾身佩戴的首飾更是貴氣逼人。

    她早已從當初的醜小鴨變成了高貴的白天鵝。

    鹿玉梅神思恍惚,如果鹿溪回到萬家,是不是成日是就是這樣的打扮?

    這樣的珠光寶氣,富貴刺人眼。

    “不說是吧?”鹿溪留意到鹿玉梅好像在發呆。

    她暗自以爲,這是這個女人不想正面回答問題的慣用伎倆。

    鹿溪冷笑,“萬菲菲車禍一案馬上就要開庭,到時候究竟會判她個什麼罪,這是法庭說了算,你找我沒用。”

    鹿玉梅終於回神。

    她卻不敢看鹿溪盛氣凌人的眼眸。

    如今的鹿溪過於耀眼,她卻卑微如塵埃。

    兩人雖是母女一場,到今來卻早已一個天一個地。

    “恭喜你辦婚禮。”

    鹿玉梅想說的所有話,在鹿溪鋒利的眼眸下,她半句都無法說出口。

    好半天憋出一句祝福的話,卻聽上去異常刺耳。

    “自殺就是你給我的婚禮禮物嗎?”

    鹿溪搖頭,說不出是失望還是可笑,亦或者對鹿玉梅的無盡複雜的情緒。

    “萬菲菲的案子我無能爲力,就算你真的死在我面前,我也只能這麼說。”

    鹿玉梅聽到這裏,這纔有了反應。

    她急忙坐起,顧不得刺痛難忍的手腕。

    “鹿溪,關於過去的種種,我向你道歉。”說着,鹿玉梅直接從牀上滑了下來。

    ‘啪’一聲她撲過來跪倒在鹿溪面前。

    鹿溪來不及躲開,被鹿玉梅抓住了裙襬。

    “鹿溪,曾經把你和菲菲換掉,我表示特別特別的後悔,是我對不起你,一切都是我的錯。”

    鹿玉梅說話間已經淚珠滾滾,不似演戲。

    鹿溪無動於衷。

    如果早幾年鹿溪對她說這些話,她肯定會原諒鹿玉梅。

    可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

    “鹿溪,你要打我罵我怎麼罰我都可以,但請你不要傷害菲菲。”

    鹿溪面無表情地低頭,“萬菲菲是咎由自取這個事實,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明白?”

    “我明白。”鹿玉梅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急忙認錯,“我知道是她不對,可她已經知道錯了。”

    “鹿溪,鹿溪。”鹿玉梅緊張地仰頭張望鹿溪。

    她聲淚俱下,無限悲傷。

    “小溪,當初調包你和菲菲的人是我和你爸,菲菲是無辜的,她什麼都不知道。”

    “沒人跟你計較這個問題。”

    鹿溪對於這件事情看得很開。

    不管當初孰是孰非,事實都已無法改變。

    她不會讓自己一直假設所有。

    “我知道你有辦法不讓菲菲坐牢。”鹿玉梅哀求着鹿溪,“小溪,求求你,求求你放她一馬,求求你。”

    鹿玉梅哀求着,淚珠掉在地上,下一秒她的額頭也用力磕在了地上。

    房間裏很安靜,磕頭聲清晰入耳。

    站在不遠處的商禮冷漠注視着這一切。

    不管是鹿玉梅悔不當初,還是鹿玉梅向鹿溪跪地求饒,這些都是鹿玉梅欠鹿溪的。

    “小溪,求你了,求你放了菲菲吧。”

    鹿玉梅磕頭磕個不停,鹿溪強忍住想去阻攔的手。

    “萬菲菲知道你爲她所做的這一切嗎?”

    哪怕心裏再怨恨鹿玉梅,可這個女人畢竟撫養她一場。

    那些艱難困苦不願回首的過去,總還是處處都是鹿玉梅的影子。

    鹿溪怒其不爭,“你當初那麼硬氣的一走了之,哪怕和王軍父子過得再怎麼不如意,你都從來沒想過找我,如今又爲什麼還要這樣自輕自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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