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手掌心的肉繭,時間長了,也就感受不到當初的流血的痛楚。
玉鳴山至子霄谷中一路風景,變換來去也就那般,無非春日山花夏日鳴蟬,秋日落葉冬日白雪。
夫子給她的劍法如今她已經運用得極爲熟練。她結合了些以前的作戰經驗將劍法升級了一些,半數教給了阿落清逸和燕無歸三人。
南弋坐下調息不久,便聽見身後來人,來者的步伐她自是熟悉的。
“師妹。”
南弋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回身道:“師兄。”
鶴驚寒仍舊一身竹青色衣裳,竹簪束髮,更加俊朗。
“師父讓我尋你回去。”
南弋心下感覺不妙:“回去,可是喫飯?”
鶴驚寒無奈道:“你也知道的,師父他……脾氣上來了你我都勸不住。”
南弋想起來這一個月自己經歷過的非常人難以下嚥的飯菜,莫名身體一抖。
“師兄,我想起來我丹房還有些藥材沒有整理好……我先去看看。”她這一次,是說什麼也不會去喫師父他老人家做的飯。
要說藥王這兩年都幹了些什麼,那精彩得是寫都寫不完。
除了閒來無聊煉煉丹,在這玉鳴山上幾處藥田裏溜達溜達,再者就是和南弋捯飭藥劑的事。
或許是藥王覺得日子太過於無趣,每過一段時間都折騰出不一樣的事情來。
比如說養狗養貓,再比如說研究釀酒,又比如說種果樹花卉,又比如說教育起福安來。
這一次,藥王是一心撲在廚房做飯上,每日必定叫上自己的兩位小徒弟,福安和谷塵一同品味自己親手做的菜餚。
若是藥王下廚手藝達到能喫的水準,南弋以她不挑食性子必定每日去蹭飯,可恰恰藥王做的飯都不太能下肚。
南弋總覺得,若是長此以往,她身上這三兩肉怕是隻剩下骨頭。
“師妹,你若是不回去,恐怕師兄今日要把整桌的菜都給喫完。你可不能這般拋棄師兄啊。”
“……”
還未進清風堂,福安便迎了出來。
“姐姐!”
南弋伸手拍了拍他的頭,順手給了他一顆丹藥。
福安不覺開心起來,露出潔白的門牙,只不過他下齒剛掉的一顆牙還未長出來,一笑便有一個黑洞,說話時還有些漏風。
“師父人呢?”南弋進了大堂不見人影。
“他啊……和谷大哥在廚房呢!”
鶴驚寒道:“我去看看。”
南弋把劍放在一旁,順便給自己倒了杯水。
這時候福安又貼了過來,聲音軟糯:“弋姐姐,我今天能不能喝點你的藥劑啊……”
南弋挑眉,低頭看着他,沒有說話。
許是福安體質的原因,這兩年絲毫沒有長個子,骨骼發育及其慢,臉頰依舊肉肉的,讓人想伸手捏上一捏。
不錯,南弋經常這麼幹。
“丹藥太難吃了,我還要每天都喫一顆。姐姐的藥劑好喝~”
說起福安爲何盯上南弋的藥劑,那是有一次福安趁着她不注意偷喝了一支藥劑,陰差陽錯之下,倒是發現這藥劑對於福安的體質也有一定的效果,而且比丹藥來的還有效。
以往福安需要每日喫一顆丹藥,現在只需要每四天至五天喝一支藥劑便可。
而福安一旦發現這個好處,就開始“挑食”,只想着喝藥劑。
小孩子嘛,總不能說要什麼就是什麼,尤其是福安這種機靈愛搗蛋的。
南弋看着他道:“前幾日的文章會背了?書桌上的書看到多少頁了?字帖寫了多少張了?還有……”
南弋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我藥庫第三排少了兩支藥劑,是不是你前日偷喝的?”
福安一聽,縮着頭默默往身後退了一步。
“我說過,小孩子最不能做的便是盜竊與撒謊。這一個月,你只能去喫師父煉製的丹藥。還有,每日多寫兩張字帖。”
“弋姐姐~不要哇!”福安頓時沒了希望,就差抱着南弋的腿苦苦哀求。
以前,他原以爲這個姐姐溫柔大方又貼心,給他好喫的丹藥,還每日讓他去她的院子裏玩耍。
可他不能不做啊,只有乖乖做了才能喫到姐姐的丹藥,喝到姐姐的藥劑。
就像當初喝了牛乳能喫到一顆丹藥一樣。
想一想,大丈夫能屈能伸,爲了丹藥和藥劑,他也是能忍忍的。
南弋無視福安可憐巴巴的眼神,自己坐着喝茶。
“來來來,都來喫飯!”藥王端着一盤燒雞走了進來。
身後,谷塵和鶴驚寒一人手裏都端着菜和飯。
待到衆人都坐下,卻遲遲沒有伸筷子。
“喫飯吶,都坐着幹什麼!”藥王催促道。
鶴驚寒夾了一塊蘑菇,送到嘴裏。
南弋見師兄都投降了,只好也伸筷子夾菜。
當味蕾辨認出味道的那一刻,難掩驚訝。
師父的手藝突然變好了?還變得這麼好喫?莫非是她味覺出了問題?
南弋又伸出筷子,夾了一塊雞肉吃了起來。
福安在一旁,頗爲震驚看着南弋夾了夾了第二塊菜,着實佩服弋姐姐的勇氣。
“師父的手藝,當真是一日千里!”南弋吞下口中的雞肉,滿是誇讚。
鶴驚寒笑道:“今日的飯菜,是谷塵主廚,師父幫忙打了下手。”
福安夾了菜嚐了一口,兩隻眼睛放出光來:“好喫!谷大哥做的飯真好喫!”
南弋看着谷塵,怎麼也想不到這一米八幾的大個子,整天一身黑衣,甚少言語的人能做飯這麼好喫。
這不符合人物形象。
藥王輕輕哼了一聲:“雞是我殺的,菜是我切的,怎麼不誇誇我?”
“師父今日下廚,且要多喫一點。”說着,鶴驚寒往藥王的碗裏夾了塊雞肉。
順勢,也夾了塊沒有骨頭的雞塊到谷塵的碗中。
“你也多喫一點。”鶴驚寒笑着道。
頓時,谷塵耳尖微微紅了些。
不知道爲什麼,南弋看見眼前的場景突然覺得有些奇怪。
說不出來的,奇怪。
這讓她想起一件事情來。
那日她從丹房中出來,已經是星光漫天,回去也沒有個燈籠照路,就自己在黑暗裏慢慢走着回院子。
回念尋居路要經過谷塵的院子,以往她經過的時候都不會遇見谷塵,經常院門緊緊閉着,門口連個竹燈籠都不點。
那一天晚上,她卻遠遠見到谷塵與自家師兄兩人一起站在谷塵院子門口,院門處難得點亮的兩隻燈籠將兩人的身影拉得極爲修長。
只是,讓她極爲不解的是,她看見師兄緊緊拉着谷塵的手腕,近身逼近,神色掙扎,全然不似平日裏溫潤無語愛笑的模樣。
谷塵想甩開師兄的手腕卻不能,有些惱怒。
“你非得如此嗎?你這是在逼我!”谷塵滿是氣憤。
鶴驚寒低低一笑,微微俯身,長髮落了半個肩頭。
“阿塵,我是在逼你又如何?我等了很久,你是知道的。”
南弋悄悄隱匿了身形,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她聽見兩人的談話,還是有些不明白情況。
她從未想過鶴驚寒和谷塵這兩個出色的男子會有什麼爭執口角發生。
不過,窺探他人隱私終究不是什麼道德之事,她也只好把那天晚上見到聽到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
可如今,她想起之前的那件事,又見到眼前二人這般,一剎那之間似乎是明白了些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此刻,南弋心中如滔天巨浪般翻滾,久久不能平息,也顧不上掉在桌子上的筷子。
再想想當初,她大部分見到鶴驚寒的時候,師兄都是與谷塵在一起,不像她總是往丹房與清風堂兩處跑,鶴驚寒卻常常找谷塵,伴他左右。
如今想來,當真是她愚蠢了。
“姐姐~你怎麼啦!”福安好奇地看着南弋。
“……無事,喫飯喫飯!”
南弋撿起桌子上的筷子,愣了愣神,努力地想把自己心裏的猜想給使勁兒地壓着。
她貌似真的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