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木繁盛高大，碧陰下晨光穿過枝丫，初夏的氣息充斥着整個庭院。
如此好的天氣，當真是讓人難以想象昨夜刀光劍影的場面。
昨夜被抓的兩個人，當場被廢了武功，被夜梟下令不知關押到了什麼地方，恐怕是不會有活口了。
看來這煜王府，也不是個安穩的地方。
南弋和門口的守衛打了聲招呼，入了內門擡眼看見君燁靜靜坐在樹下，手中拿着白玉茶盞。落英滿地，清風拂過，襯得那樹下的人像是一幅仙人畫。
不得不承認，眼前的男人，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皮相都是萬里挑一的出色。
就是這般看起來不食人間煙火，出塵清冷的人，誰又能想象得出來，昨夜也是他一句話定人生死，毫無猶豫。
南弋輕輕走到君燁身後，恭敬道：“王爺，請用早膳。”
“今日，都是些什麼？”玉盞輕碰，清脆悅耳。
“回王爺，今日早膳共五樣：青玉白粥，芙蓉子酥，如意碧絲，茯苓團糕，還有……”
“擺上吧。”
許是這日色流光，君燁看到身後一身淺粉色衣裳的女子，不施粉黛，長髮如墨，輕紗裙角隨着清風浮動。
粉色在這時節也算適宜，可君燁看着南弋一身的冷淡疏離，覺得這粉色於她，到底不大相配。
“想好自己要什麼名字了麼？”君燁看着她道。
“請主上賜名。”
君燁擡頭看了看滿樹的辛夷，潔白如玉。
“如今春末夏初，南風過境，芳菲如意，不如，你便叫‘南意’。”
南弋驟然瞳孔一縮，心中滿是震驚。
南意……
當初在孤兒院的時候，她發現她外套裏側有兩個被繡上去的字，歪歪扭扭的，便是“南意”兩個字。
後來，她有心思查身世的時候，才發現她的名字原來是有出處的――“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那是一首很美的詩。
“怎麼？不滿意？”見南弋許久未開口，君燁淡淡道。
“……謝主上賜名。”
南風過境，芳菲如意……南意。
可對於君燁而言，是南弋也好，南意也罷，他要的，只是一個旁敲側擊的作用。
一輛普通不過的馬車不急不慢地行駛在主道上。
南弋坐在靠車門的一處，安靜低頭，聞見馬車內的絲絲檀香，幽幽入人心脾。
君燁淡淡看了一眼離他甚遠的南弋，倒是一副恭敬順從的模樣。
他擡手撐着頭，輕輕閉上眼睛。
沒多久，馬車便停了下來，夜梟在馬車外道：“王爺，到了。”
南弋利落地下了車，爲君燁打開馬車的門撩起簾子。
等君燁下了馬車，南弋靜靜站在他身後，這才悄悄打量起周圍來。她擡頭便見一座甚是高大華麗的建築，氣勢恢宏，那上面的牌匾寫着“子霄閣”三個驚鴻游龍的大字。
子霄閣？
南弋默然，看來這也是君燁在盛京埋下的勢力。
子霄谷，子霄閣，他還當真是隨便起名字。
一位侍者迎了出來，恭敬行禮，將人請了進去。
“煜王爺，裏面請。”
此行，君燁只帶了夜梟和南弋兩人，自然也是跟着君燁一起進了裏面。
進了門便是一處寬敞無比的大堂，中央四四方方白玉高臺，大堂四周立着雕刻精美的烏沉木圓柱，上方鑲嵌着十數顆女子巴掌大小的夜明珠，金絲成形勾勒。其他裝飾擺設，南弋也只是匆匆打量了一下，只知這裏面處處精緻華貴，甚是大氣講究，足下之地千金，目之所及萬金。
跟着君燁，這一路登頂，便到了這子霄閣最高處。
着裝與樓下不同的侍者推開門，南弋這才發現這最高處乃是一處貫通的住所，那西邊擺放着一座座的書架，滿滿當當都放着書。
君燁剛坐下便說道：“玄決呢？”
夜梟道：“已經在外面候着了。”
“叫進來。”
南弋上前，給君燁倒了杯茶。繼而又退到他身後站着。
“玄決參見主上。”說完，便把一簿子給呈了上去。
君燁一邊翻着，一邊對玄決說道：“下個月的丹藥，加兩成數量售出。”
“是。”玄決應聲。
“南弋。”君燁喚道。
“屬下在。”
“跟着玄決熟悉一下子霄閣。”
南弋不知君燁這一舉動是爲什麼，但也立刻道了一聲喏，隨着玄決走了出去。
下了樓，那叫做玄決的人打量着南弋，帶着些輕蔑。
“原以爲是什麼厲害人物，沒想到卻只是一個毛兒還沒長齊的小丫頭。”
南弋對上那人的目光，回道：“聽起來，這話是在誇我年輕有爲麼？不過，我就算如您所說，不是個厲害人物，那也是主子看重任用，否則，我也沒有機會站在這裏，同您講話了。”
“……還是一個伶牙俐齒的小丫頭。”
玄決不是沒有聽出來，南弋既把君燁擺出來，也給了自己面子。
他早聽聞這人乃是藥王的徒弟，未學煉丹一日便煉成，想來也是個有天賦的人才。至於她在谷裏種種訓練，成績出色，他也略略知道一些。
他們這些跟隨主子的人裏，只有兩三人稍微懂些醫藥丹藥，關鍵的時候，那些本事倒顯得捉襟見肘。
或許，主上有意栽培這個小丫頭，正是此用。
在子霄閣繞了一圈，南弋又回到了頂樓。門口的夜梟對着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進去。
“不知主上有何吩咐。”
君燁此時現在牀邊，換了一套衣裳，衣襟微微鬆散，手裏拿着一冊書卷。
“會泡茶嗎？”
“屬下愚鈍，不會泡茶。”
在南弋看來，茶水能喝就行。
在子霄谷，熱水都不是經常能喝到。到了玉鳴山，她的茶水都是月盈負責，哪兒知道怎麼泡茶。
即便是她師兄鶴驚寒偶爾帶着她喝茶，那行雲流水般的技術，她也懶得去記步驟。
君燁看着桌上的茶具，擡手拿起茶盞自己動起手來，道：“也罷，看到那書架了麼？從左往右數第二排，從上往下三列，我要你一日之內看完。”
君燁將杯子洗淨，開始煮茶。
“你天生聰穎，善於記憶，這些對你而言想必也不難。”
“屬下遵命。”
君燁怎麼知道她善於記憶？看來是她在谷裏的時候，她的情況早就被君燁知曉了。
也是，子霄谷是他的地盤，他想做什麼想知道什麼，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除此之外，接下來十日裏，你可以隨意進出煜王府。我要你在這段時間內，將盛京以及周圍百里，不論是地形城池，還是兵馬部署，都瞭然於心。有什麼需要，去找陸主管便是。還有，學一學如何識茶泡茶。”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