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見楚閆氣沖沖剛上了比武臺,便被寧衡一腳給踹了下去,染了一身的灰。
楚閆咒罵一聲,又上了比武臺。
南弋不知這人到底要幹什麼,只見他好不容易撐起面子上了臺,又被慕修然擡腳給踹了下去。
絲毫不拖泥帶水。
這下,楚閆可沒力氣罵了,直接暈了過去。
南弋狠狠點頭,拍手感嘆,對寧衡和慕修然表示欽佩。
論情敵的心狠手辣——踢人都是懶得看一眼。
南弋突然想有點同情起這楚閆來了,畢竟今日他前前後後被踹了三次。
好巧不巧,還是一家人踹的。
*
慕修然和寧衡靜靜對視,心中暗浪翻涌,卻是沒有想到真有這麼一天。
“想知道我們到底誰會贏麼?”一身玄色衣裳的寧衡突然開口道,眼中帶着決然。
“什麼?”
未等慕修然回過神來,寧衡便擡掌打了過去,生生將人往後面逼退。
整個過程不過是幾個呼吸之間的事,快得連南弋都尚未看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修然!”
姬玥不顧在場所有人的眼光,提着裙襬便大步跑了下來,銀色的簪花步搖亂了青絲,也不知是亂了多少人的心。
寧衡驟然收回手,此時慕修然的腳堪堪抵在臺上邊緣處,就差那麼一點兒,他就會出局。
寧衡忽然自嘲輕笑一聲,微微擡眸看向一臉錯愕的慕修然,眼中似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你看,原本就是我輸了。”
“在她心裏,贏的人從來都不是我。”
被她喜歡的人,只需要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就能讓她奮不顧身地奔赴而去。
這就是偏愛。
沒有對錯。
*
南弋靜靜站在一旁看着臺上的情況,有些不明白寧衡的做法。
她看見姬玥奔向慕修然的時候,紫藤蘿色的裙襬如花一般綻放,開得熱烈。
“爲什麼躲在這兒?”南弋身後突然響起一道男子的聲音,微微沙啞。
“朔風,你說寧衡爲什麼這麼做?他不會後悔嗎?”南弋轉頭問道。
朔風微微一笑,“或許對他來說,他只希望心上人能得償所願。儘管,公主喜歡的人不是他。”
“……得償所願?”
突然,南弋回想起當初君燁在行棧的時候對她說的話。
“我放你走,如你所願。”
君燁當時,是不是真的想讓她……得償所願。
南弋看着寧衡落寞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南弋淺淺一笑,似乎想遮掩過去。
“沒什麼。”
“南弋如果有喜歡的人的話,也會希望他得償所願嗎?”
朔風緊緊盯着南弋的側臉,不放過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喜歡的人?得償所願。
南弋驟然擡眸,像是春風拂過淺波,亂了心池。
她的呼吸莫名一頓。
爲什麼想到了君燁?
朔風親眼看見南弋異常的表情和反應,緩緩開口,似是隨意問了一句:“怎麼,南弋你有喜歡的人?”
如果南弋認真聽着這句話,她便能從朔風的語氣裏感受出微微的顫抖。若是看向朔風的眼睛,那眼底可滿是濃濃的偏執和佔有的慾望。
可惜,南弋什麼都未察覺到。
正是因爲如此,朔風才更加慌亂和害怕。
方纔的話不過是他小小的試探而已,到底是無心的。
可就是這麼隨口的問話,南弋卻失了神,久久不語。
她似乎在想別的人。
*
比武招親結束當日,姬承澤便當場下了一道聖旨,宣佈長公主姬玥與清元慕氏少主定親。
又過了一日,溫家被判了案。
溫朗因僱兇殺人,人證物證具鑿,後又被翻出陳年科舉舞弊一事,定秋後問斬。
至於溫懷仁,教子無方,有協助幫兇嫌疑,念官職加身,兢兢業業,特外開恩,削去官職,流放南疆蠻荒,無召不得出。
判案當日,溫家便被抄了家。
南弋聽到這樣的結果,沒有多言。若是嚴格來判,溫朗和溫懷仁都難逃一死。
可水至清則無魚,治國之要有些時候卻不能較真。
溫懷仁是當朝權貴,官職雖不高,可這幾十年的官場下來權力之間早已經是千絲萬縷。如果不然,也不可能有方法能殺了獄中的刺客,好替溫朗脫罪。
溫懷仁雖未死,可要終身流放南疆蠻荒之地,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
這樣的結果,也有殺雞儆猴的作用。
*
此時南弋和朔風正站在一處小院裏。簫瑜守在外面,警惕周圍。
這是朔風母親曾住的院子。
四周的磚牆已經破敗不堪,雜草叢生,木製的門窗都已經開始腐爛,處處蕭瑟淒涼。
朔風給他的母親上了柱香,靜靜地沒有說話,一如往常。
突然,砰地一聲響,院邊的一處小門被踹開。
簫瑜立刻持劍擋在南弋面前,防備來人。
“溫辭!我就知道是你!你這掃把星竟然還敢來!”
一位衣着光鮮的婦人面色猙獰,頭髮凌亂,面容憔悴。
“溫辭!我要殺了你!”那婦人朝着朔風撲過去,卻被一個飛來的石子打到了膝蓋,噗通摔倒在地。
南弋看到,是朔風出的手。
“溫府被害到如今地步,都是拜你所賜!你還有臉回來!你還我兒性命!”
那婦人在地上掙扎,眼中淬毒狠得能殺人一般。
朔風微微勾起嘴角,擡腳走了過去,緩緩蹲下垂眸冷冷看着趴在地上的女人,猶如看一件死物。
“當初你們可是也想要我的命。你一次又一次放縱溫朗欺我辱我殺我,明知道卻聽之任之。”
“斬首當日,你可得早些去,或許能給溫朗收個全屍。”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詛咒你這輩子不得好死!”那婦人嘶吼着,徹底沒了顧忌。
朔風嗤笑一聲,“這樣的話,我如今聽着很是受用。”
“瘋子!”
“是報應不爽。”朔風漆黑的眼底,泛起隱隱的寒意。
南弋看向地上的婦人,不覺得她可憐,只覺得可悲。
朔風說的沒錯,都是因果報應。
突然,那婦人掙扎撐起上半身,眼神陰毒地看了南弋和簫瑜一眼:“你們或許不知道,這個人他曾經殺了一個莊子的人!”
“九口人的性命,連八歲孩童都未放過!”
“他是魔鬼!他是個殺人犯!”
“他不得好死!”
……
此時婦人的神情已經有些癲狂,胡言亂語。
朔風身體突然僵硬,整個人愣愣定在原地,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慌亂和恐懼。
他急忙轉過身來,帶着迫切的目光看向南弋,眼底滿是掙扎。
“……不,不是那樣的。”
“……我……南弋,你聽我解釋……我……”
南弋看着朔風臉色慘白,目光祈求地看向自己,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想游上岸一般。
害怕,恐懼,無助。
簫瑜跨步擋在南弋面前,擡劍冷冷看着朔風,滿是敵意,好像在下一刻就要拔劍而出。
“南弋,你信我!”
南弋深深看了朔風一眼,神色複雜,她走到簫瑜身側壓下她的劍,意思不言而喻。
可南弋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正是因爲今天的選擇,才釀成了難以挽回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