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弋給阿落夾菜,滿滿當當堆了一碗。
從前在子霄谷喫食皆是固定的,出了谷以後她便再也沒見過阿落,談何知道阿落的口味。
南弋仔細想來,她與阿落有三年多未見了。
阿落模樣未改,與從前相比,整個人更加沉穩成熟。
她有好多話想問,卻不知從何問起。
“夠了夠了,我的碗都快堆不下了。”阿落盛情難卻。
南弋擡手捏了一把阿落的小臉兒,“你看看你瘦的,不多喫些怎麼行。”
“她不愛喫甜口的,喜食偏辣的。”對面一直沉默着的沈景遙冷不丁道。
南弋頓住剛要夾菜的筷子,淡淡掃了一眼沈景遙,“呦,你可瞭解得很。”
當年子霄谷第一刺頭兒,如今竟然能記得別人的口味喜好。
阿落一聽南弋的語氣,頓時覺得此刻氣氛微妙。
“不過還是多謝你。方纔阿落同我說,在詭啓之地,你幫了她許多。”南弋開口對着沈景遙道。
“舉手之勞。”
南弋覺得這個沈景遙還真是有意思,這表面上看起來心冷非常,內裏倒是心軟多了。
怪人。
“要說起來,當初燕無歸誤闖禁地,你也不惜冒險救了燕無歸一次。今日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
沈景遙不動聲色看了一眼阿落,立即又收回了目光。
當初是阿落求他,他一時心軟,這纔出手幫了燕無歸。
他當時也沒有想過,阿落不過是求了他幾句,自己竟然會那般心軟。
這可真是……
“阿弋,當初離開子霄谷,你怎麼也沒告訴我,你讓沈景遙暗中照顧我的事?”阿落拉着南弋的袖子,話語中有些嗔怪。
南弋拍了拍阿落的頭,輕笑着道:“讓你知道你豈不是又要哭哭啼啼,抱着我不撒手?”
“南弋!你取笑我……”阿落聽着便急了,紅了些臉。
她偷偷看了看沈景遙一眼,怕他也取笑自己。
可方纔兩人的動作,全部被南弋收入眼底。
南弋想起下午時,沈景遙一腳踢飛對阿落言辭不善的千行客。那一腳踢得狠,到底是帶了一些個人恩怨和情緒在裏面的。
“今天下午,那些人偷的東西,是什麼?”
阿落神色複雜,認真嚴肅起來,“是解藥。”
南弋眸色一震,“……無殤的解藥?”
“是。而且有半年的量。”
“半年?”南弋看着阿落問道,突然臉色一變。
“主子給了我們半年的時間。”沈景遙冷不丁開口,意有所指看着南弋。
南弋聞話,心中一寒。主子這兩個字,當真是許久未聽到了。
“所以,是君燁讓你們來的清元門?”南弋語氣冷了下來,眉頭緊蹙,目光凌厲。
“是。”阿落答道。
南弋放在桌上的手漸漸收緊,心底不斷涌現出一股怒氣。
她不是傻子,當初在清元鎮看到阿落和沈景遙的時候,她便猜到了這種可能。
阿落聽到南弋直接喚主子的名字,心裏十分意外。作爲一個下屬,這般喚主上的名字是爲冒犯,會被嚴懲。
而阿落看着南弋如今的反應和態度,心裏不禁生疑,南弋去了盛京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南弋半垂眼眸,遮掩住眼底的情緒,語氣冷淡地問:“他讓你們來清元門幹什麼?”
他,自然指的是君燁。
“找人。”
“……找誰?”
沈景遙深深看了南弋一眼:“主子要我們找的人,是你。”
南弋此刻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連同她身邊的阿落都能明顯感覺到。
今日這頓飯,怕是喫不安穩了。
阿落越來越好奇,南弋和主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找我做什麼?”南弋在心裏壓制住隱隱的怒意。
阿落卻道:“不知道。主子什麼也沒吩咐。”
南弋微微驚詫,似乎沒想到是這樣的回答。
“給你們半年的時間,來了清元門,卻什麼也沒讓做?”南弋狐疑道。
“我也奇怪來着。”阿落皺眉道。
南弋兀地冷冷輕笑,向後靠着椅背。
“這還真是他行事的風格。”
君燁定知道阿落同自己親近,他什麼也沒吩咐,卻也什麼都吩咐了。
當初君燁同意放她離開,卻說着今後會來找她。他那樣一個人,怎麼可能徹底放手。
南弋從未想掩藏自己如今的身份,清元門產業遍佈極廣,在江湖宗門中乃是翹楚。她是清元門小少主,遲早有一天君燁會發現她。
這並不讓南弋感到意外。
時至今日,她再也不是任他拿捏控制的影衛,他也無法再決定自己的命。
她有足夠的能力,與他平視。
南弋收起方纔一臉的冷漠和不悅,換了些許緩和的表情,微微勾脣笑着看向阿落。
“既然來了,那便待久一點。盛京那邊,不急着回去。”
有些計劃,該提前實現了。
她不會讓她的朋友被永遠困在那兒。否則,便會被君燁永遠牽制住。
“阿弋,你怎麼就成了清元門少主了?”阿落還是忍不住問了。
南弋給阿落夾了些菜,隨口道:“你先喫飽了我再同你說。時間多的是。”
南弋避開阿落此刻的問題,因爲……她對沈景遙到底有些防備。
沈景遙護着阿落不假,可不代表她會信任這個人。
*
到了夜間,阿落還是沒有睡意。
南弋讓山奈留了幾盞燈,寢殿裏微微有些光亮。
阿落睜大眼睛四處打量着,有些好奇。
“怎麼了?”南弋也沒了睡意。
“這裏比子霄谷的石室大多了,我還沒住過這麼大這麼漂亮的屋子。你看,那東西還會發光!”
南弋輕笑一聲,給阿落蓋好被子,“那是夜明珠。”
就在這時,南弋看到阿落手上帶着珊瑚色的手串。
當初在詭世買了這東西的時候,是因爲這手串上的圖紋,和阿落背後的圖紋一樣。
叛逃之前,這手串是和丹藥一起被她埋在院子裏的樹下。她留給燕無歸一些提示,看來,東西是被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