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弋已經待在清風閣裏研究軟玉香的解藥一天一夜了。
每每南弋需要幫助的時候,阿落都會覺得自己十分無用,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反倒是南弋,處處爲她安排,爲她考慮。
阿落不知半年之後是什麼樣的光景。無殤的解藥一旦用盡,她和沈景遙必須得回盛京,不知何時纔能有機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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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閣裏,燭火明亮,寂靜無聲。
南弋站在各種各樣的器具裏,手裏拿着一支渾濁的藥劑,蹙眉凝思。
長時間沉浸在研究中,她此時整個人有些憔悴和繚亂,眼睛裏有些紅血絲。
她想要利用藥劑找出軟玉香的解毒方法。
普通的分析研究手段江渡已經嘗試過,那軟玉香裏的最千顏只有養顏的作用,並不能和其他成分發生作用。
可軟玉香的毒到底怎麼來的?
調查過所有服用過軟玉香的女子,在出事之前皆沒有其他異常。
突然,南弋看到放置在一旁的一支藥劑開始浮現出青藍色,渾濁的物質上下浮動,而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可以看到,試劑中的物質最後變成靛青色。
南弋看着發生反應的試管,內心壓抑不住地激動。
這或許就是解毒的突破口。
就在南弋要拿那支藥劑的時候,卻看到瓶子的東西又在發生變化。
一縷黑紫色的物質在裏面像蛇蟲一般扭動,順着瓶壁形成一道道詭異的紋路。
南弋眸中精光一閃,似乎是發現了什麼。她抓過一隻實驗用的小鼠,將析成沉澱之後的物質喂下去。
許久之後,南弋已經分不清楚此刻到底是什麼時辰,全身心注視着小鼠的反應動靜。
“不見春!”南弋驚訝出聲道。
那小鼠服用後的反應症狀正是毒藥不見春的!她不會認錯!
當初藥王給她的毒經上清楚記載着這毒藥。此毒藥只需分毫,便可以殺人於無形,神鬼不知。
看來,軟玉香裏是被人刻意加進了不見春。
不見春雖是狠毒,可也有解毒的東西——莘藍。
南弋思及此,猛地一頓,身體微微僵硬。
莘藍……辛,辛斕?萬蠱宗宗主辛斕?
沒有耽擱,南弋連夜去見了慕清絕和慕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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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市集,一羣人圍在竹板告示旁邊,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
“來看看,這告示上貼的都是什麼?我可不識字兒。旁邊畫的是什麼玩意兒?”
“且讓開些我來看看。這是清元門貼的尋物告示,是個草藥,叫莘藍。吶,就長旁邊這樣子。”
“快看,上面說尋得此物者,賞金百兩金!”
“這到底是什麼草藥?這麼值錢?雖說咱們清元門不差錢,但是這出手也忒大方了!”
這時一個戴着斗笠似乎是進城賣貨的鄉郎看了看告示板,默默擠出人羣。
“哎哎哎!我說你這個人怎麼看路的?”林初白提着一包東西,差點被這個賣貨郎撞到。
同行的褚和出聲道:“少生事。”
“師兄~明明就是這個人撞人!”林初白不滿道。
周若繁不滿地打了一下林初白的肩膀:“就你話多。”
那戴着斗笠的賣貨郎低着頭,拱手連忙道歉後離開了。
褚和多留意了一眼那離開的貨郎,若有所思。
他看見那人的虎口處長着不少厚繭,手背上還有一些陳年傷口,看樣子是被刀劍所傷。
褚和看着告示,心思沉沉。最近,清元鎮和清元門似乎有些不太平。不少門內弟子也都在談論着。
那戴着斗笠的賣貨郎一路走到城郊一處偏僻農家院裏,取出一隻信鴿,將消息給傳了出去。
而這隻信鴿會連夜飛往盛京,落在煜王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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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和一行人下山採買結束後,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了山門。
這其中買的最多的,就屬林初白,遠遠看過去,就只能看見個人頭,身上其他地方都掛着零零碎碎的東西。
“我說你每次能不能少買點,每次下山回來都讓我給你拿東西,走路都墨跡。”周若繁瞪了一眼。
林初白嘖了一聲,眼疾手快撈了一把快要掉了的包裹:“師姐,你這就不懂了。下山一趟多不容易,買多點東西很正常嘛!”
“呸!你少忽悠我。下山你摳搜的只能喫一碗餛飩,哪捨得買這麼多東西?還不是幫別人跑腿賺代購費!”
林初白聽着很是自豪:“這叫生意從小事抓起。有錢幹嘛不賺?我又不傻。”
“不過師兄,你不覺得後面那兩人跟了咱們一路嗎?”周若繁湊近道。
褚和自然也知道後面有人從山腳下開始便一直跟着他們,看那兩人的樣子也像會武的。
可這是去清元門的山路,再走一會便能看見山門。難不成他們也要去清元門?
周若繁偷偷瞧了一眼後面的人,“那黑衣男子長得可真是英俊!那身材那氣質......”
“師姐!你知不知羞!他哪裏好看?我這臉蛋兒不比他俊俏?”林初白沒好氣道。
“你還小,你不懂~”
“我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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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山門處,褚和看見那兩人依舊跟着。
容潯帶着符擢走了小半個時辰,終於是看見了清元門真正的山門。
“爵爺,這清元門怎麼建在這麼高的山上?這上下山少說就要一個時辰。”
他們還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若是換了一般人,恐怕就要爬個半天才能到。
若是林初白聽見了,一定會大聲告訴他:爬什麼山?咱們清元門弟子鍛鍊身體才爬山,想省時間直接用輕功飛上去!沒見識。
“你們是何人?來清元門作甚?”山門口的守衛問。
容潯今日換了常穿的騎裝,身着玄色銀紋衣衫,手上戴着一枚青玉扳指,加上本身容貌俊秀,整個人說不出來的貴氣。
“我等,是來拜見你們的......小少門主。”容潯微微笑着道。
那守衛相視一眼,有些拿不準主意。
“煩請閣下報上姓名,我等前去稟報少主。”
容潯勾脣道:“北疆容氏,容潯。”
褚和尚未離開,站在一處看着山門口的容潯主僕,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此人名不見經傳,但是周身的氣度卻遮掩不住,身份定是不一般。
沒過一會兒,便有後山的侍衛帶着容潯進了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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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弋整個人被七零八落的書冊包圍着,她乾脆坐在了院子裏的地上,挨個扒着書查。
在玉鳴山的記錄裏,莘藍草藥在幾十年前在世間已經沒了蹤跡。如今大多數藥師幾乎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當夜她把莘藍可能是軟玉香解毒方法告訴了慕修然和慕清絕,莘藍與辛斕同音,她懷疑這不是一個巧合。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慕修然說雷楚洲如今有萬蠱宗的後人,建立了一個叫做赤月的宗門。
南弋有預感,軟玉香一事背後,恐怕還藏着更多的陰謀。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我來了都不看我一眼。”
容潯跟着侍女一路到了羲和宮,饒有興味站在門口看了南弋許久。
他看見南弋整個人都快埋在書堆裏,頭上還插着一支筆,似乎很是忙碌。
南弋扒拉幾下,讓自己有空間站起來,她用手擋着太陽光眯着些眼睛。
“我還以爲,你是有禮貌地不想打擾我。”南弋回懟一句。
她還沒用到察覺不出一個大活人站在門口的地步。
“可真是讓我傷心。”容潯淺笑着走向南弋,心情格外得好。
“來者是客,更何況我還是你的恩公,哪有你這般待客的。”
南弋聞言打了個響指,“山奈,給客人上茶。”
“一壺茶就想打發我?”容潯走到南弋身邊,微微垂首,看着她清澈如水的明眸。
南弋被他纏得有些煩躁,扔下手裏的書冊,沒好氣道:“爵爺想如何?”
“不如叫一聲恩公來聽聽。”容潯撩袍蹲下,和南弋平視,目光一瞬間交匯。
突如其來的靠近讓南弋有些意外,下意識向後仰了些。
叫恩公?呵,這男人可真是想得美。
“你這眼神,怕不是在心裏罵我呢。”
南弋:“你知道就好。”
容潯黑亮若星的眼睛裏倒映着眼前人的面龐,眸色幽深,夾雜着道不明的意味。
“這一聲恩公,我可是盼了兩年。”
微風乍起,南弋撞進容潯深深的眼底,心裏猛地顫了幾下。
此時,她似乎看到了記憶裏的東尋。
“南弋。”
一道冷若冰霜男子的聲音打斷了二人。
“朔風,你怎麼來了?”南弋聞聲看到朔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門口。
容潯緩緩起身,淡淡看了那男子一眼。
然而有些東西只需要一眼,他便可以看出這人對他有濃濃的敵意,還有……對南弋的獨佔欲,絲毫不加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