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行人靜默無言,向着神佛送上最誠摯的敬重。
禮樂聲響,飛鳥齊鳴,一方天地似乎也有了神性佛光。
南弋的思緒遊離在人羣之外,她未曾仰頭看神佛,卻想穿越行人看向那偏僻的角落。
那攤位上,空無一人。
南弋頓時慌了,四下環顧尋找着,可她不論如何搜尋,卻再也沒有看到那人的身影。
似乎方纔的相遇相見,如大夢一場。
“南弋,你怎麼了?臉色怎麼如此不好?是不是太累了還是太費心神?”
容潯察覺到南弋的異樣,不禁擔心起來。
他想伸手撫上南弋的額頭,卻被南弋生生避開。
“我沒有事,可能是人太多不習慣。我去人少的地方站着緩緩便好。”
南弋說完便逆着人流向外走去,可她走的方向分明就是方纔那處的攤位。
她要去確認一件事。
*
簫瑜此刻按照南弋的吩咐拿着錦盒待在一旁,面容冷淡地看着祭祀祈福的場景。
那攤主說,只有出了詭市才能打開這錦盒。
鼓聲閉,一僧一道從臺下拾級而上,均有出塵仙骨之姿。
“神佛悲憫,照臨下土。降甘風雨,惠澤天地。人畜興旺,五穀豐登。承天神佛,迎風接雨……”
伴着禮樂之聲,祭祀祈福祝禱之詞聲聲入耳。
大地一片清明。
簫瑜看着那臺上許久未見的人,一時間愣在原地。
是他。
息塵站在日光之中,微微仰頭,口中一字一句念着向天地祈福的祝詞,虔誠禮重,眼含慈悲。
在泱泱人羣裏,他未曾注意到遠處的一位女子在深深凝望注視着他。
人人都說,她會誤了他的修行。
可簫瑜清楚地明白,在息塵的眼裏,只有天地萬物,芸芸衆生。
他慈悲,他憐愛,他無私,他勸戒……
這都是他的修行。
衆生入他眼,她也是衆生之一,沒有例外。
她又如何會成爲息塵修行的阻礙。
簫瑜看着高臺之上的人,終於垂眸輕笑一聲,眼角卻忍着淚光。
如此這般能夠遠遠看着他,已經很好很好了。
*
南弋找了一圈,穿行在人羣裏都未曾再見到那人的身影。
容潯一直跟在南弋身後,擔心她會出事,可最後還是將南弋跟丟了。
而此時南弋心裏有些焦躁,跌跌撞撞推開許多行人。一抹鮮亮的紅色衣裙宛如一尾紅魚逆流而上。
他去哪兒了?到底去哪兒了!
她想知道那人到底長什麼模樣,到底是不是他……是不是君燁!
可是清元門離盛京那麼遠,君燁怎麼可能會到這裏,爲什麼會在詭市?
“只等一位有緣人。”
南弋想起他說的話,心裏頓時有了荒唐的猜測。
有緣?什麼有緣!若真是君燁,今日相遇恐怕又是他一手安排。
突然間,南弋停下腳步看着不遠處的一位男子。
他仍舊穿着灰青色的斗篷,也向南弋的方向看過來。
兩人隔着人羣遙遙相望,視線交纏,靜默無言。
禮樂之聲迴盪于山林各處,蒙上了一層朦朧。
有那麼一瞬間,南弋感覺自己認出了他。
理智不足以支撐她的判斷,可心底的情緒和感應卻無比清晰。
君燁擡手放下斗篷的帽子,讓自己全部沐浴在陽光之下。
日光溫暖,他已經許久未曾好好感觸過陽光的溫度了。
他淺淺笑着看向南弋,面色仍舊蒼白,無言的心聲傳遞在兩人之間。
南弋渾身一怔,微微顫抖起來。她緊緊盯着那人的臉龐,即便面具遮了一半,可她還是認可出來。
真的是他,是君燁!
一瞬間,本有很多疑問想知道的她不知如何開口,方纔到處尋找搜尋身影的她止步不前。
近在咫尺,卻只能相望無言。
有些東西,一直橫亙在他們之間。
君燁在面具之下貪戀地多看了幾眼她的身影,似乎想一直記住她的模樣,那抹鮮亮的紅色灼灼,徹底帶走了他所有的思緒。
此時此刻,他想忘記一切,期盼着永遠停留在這裏。
將過去遺忘,和未來無關,呼吸着山林間的自由。
容潯的呼喚聲一點點靠近,聲音焦急。
君燁最後深深看了一眼南弋,擡手重新戴上斗篷,轉身離開。
這一次,他不會再停下了。
南弋,我於神佛之下見你,祈禱蒼天降福,願你此生安樂無虞,覓得良人白頭,事事順意,再無煩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