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之前,慕修然又不放心囑咐了些話。
“我已經提前派人去了盛京探消息,替你打點。如今清元慕家和姬氏皇族都是你的依仗,無人再敢欺負你。”
南弋騎馬走在清元鎮外的林間小道里,回想起出發前慕修然一句又一句關心叮囑的話。
她這大哥,永遠有操不完的心。
南弋身後跟着一衆羽麟衛,山奈、簫瑜、章久和衛遷隨行左右,貼身護衛。阿落和沈景遙也在後面走着,手裏拿着子霄谷的長劍。
此番她去盛京,做了充足的準備。
她和君燁之間的牽扯,總要有斬斷的一日。
走了半日,南弋一行人卻在半路上遇到一些不速之客。
爲首那人一身玄色騎裝,神情有些漫不經心,散發出莫名的威壓。他胯下一匹高頭大馬,鬃毛油亮,身後一衆隨從,擋住了去路。
“閣下往哪裏去?”那人朗聲道,似乎早就等在了這裏。
朔風見到那人的臉,默默握緊了身側的劍,眼神陰冷。
又是這人。
南弋看着對面的男子,突然出聲一笑,“閣下想同行不成?”
容潯騎馬側身讓路,勾起嘴角,“榮幸之至。”
“小少主。”簫瑜跟在身側道,似乎在提醒着南弋。
“無妨。”
南弋駕馬朝着容潯走過去,半開玩笑道:“旁人不知道還以爲你是半路打劫,要不就是我們幫派打架呢!怎麼,容爵爺這麼大陣仗準備往哪兒去啊?”
“你見過有像本爵爺如此俊朗的劫匪麼?”
“等着爵爺開天闢地頭一回。”
容潯被氣笑了,“從前怎未想到,你的口舌之才如此出衆。”
他看了一眼南弋身後的一衆人等,神情轉而嚴肅起來。
“當真想好去盛京了麼?這一去,恐怕是沒什麼安穩日子。”
南弋對上容潯的目光,眼底閃過一絲危險,“安穩?安穩多無趣。”
攪渾盛京的一潭水,纔是她此行的目的。
“那我若是也一同去,是不是就更有趣了點?”容潯微微湊近道。
南弋聽着容潯的話,更加印證了心裏的猜想。
北疆容家果然也在太子冊封大典受邀之列。
“你這幅表情,似乎猜到我方纔說的話。”容潯移開盯着南弋的目光,微微仰着頭,聲音有些冷意。
“有些事情你猜得到,可有些事情,遠在你我掌控之外。”
“什麼?”南弋察覺到容潯話中有話。
容潯的身後是跟着他來清元門的北疆軍士以及容氏部下,每個人皆是訓練有素。
“整個容氏,都在去盛京的路上。”
容潯平淡的語氣似乎有一種事不關己的感覺。可他越是這般反應,南弋越覺得此事非同小可。
整個容氏意味着整個北疆,離開了北疆沒有軍隊作爲籌碼,那容家和砧板上的魚肉無二差別。
君且此舉意圖昭然若揭,可容家別無選擇。
抗旨不遵、起兵反叛的名頭只需要落筆之間就能加之在北疆容家身上。
她沒想到,君且竟然真的想借君燁立太子之事將手伸向北疆容家。
看來,盛京有趣的事,遠遠不止如此。
南弋看着容潯以及他身後一衆侍衛,心緒複雜。
“既然所去之地相同,爵爺不如同行。這趕路的時間,足夠讓爵爺好好想想……如何能在風浪裏巋然不動。”
*
寧王府,後院地牢。
地牢裏光線昏暗,味道難聞。一聲聲悽慘的叫聲從石室裏傳出來,淒厲可怖,甚是駭人。
君睿衣着乾淨整齊地從密道里走出來,身後跟着坡腳的李錚。
地牢裏一人已經被用刑幾日,全身上下無一處好肉,鮮血淋漓地被綁紮釘柱上。
君睿眉目陰沉,泛着刺骨的寒意,他看着那被綁着的人猶如在看一塊死肉,生殺予奪不過是在他一念之間。
地牢裏的看守人識趣兒地端來一把乾淨的椅子,鋪上一塊錦布棉花軟墊。
那些行刑的紛紛低頭站在一旁,不敢亂聽亂看。比起他們來說,眼前這位王爺纔是能定人生死、收人性命毫不費力的人。
“吐出有用的東西了麼?”
季江擡手稟報道:“審了兩天兩夜,還是嘴硬得很。”
君睿面色冷淡,隱隱有些不悅。
“這樣啊……”
他似乎是想起什麼,陰惻一笑,“他不是有女人和兒子麼?怎麼,也想讓他們……去死?”
季江低着頭道:“此人妻兒已經被關押在別處,沒有提供飯食。可即便如此,他依舊不肯招供。”
“還真是嘴硬。”君睿眼神冷怒,殺意頓顯,深淵一般的眼睛藏着涌動的戾氣。
突然間,一聲聲淒厲的笑聲迴盪在地牢裏,那血肉橫飛的人直直地盯着君睿,眼中淬毒。
季江剛準備派人塞住這人的嘴巴,卻被君睿擡手攔了下來。
季江未再妄動,靜靜站在一旁,等着君睿發令。
寧王府和煜王府向來水火不容,針鋒相對,即便如今還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卻也距離那日不遠了。
煜王府行事謹慎,那君燁更是手段高明,一點痕跡也不留下。盯了煜王府大半年,終於查到一些有用的東西。
臨滄郡藏着君燁多年培養的勢力。
於是君睿派李錚和他前去臨滄尋找線索,可這一去,查事情尤爲順利。
可沒想到,臨滄郡只是一個障眼法,君燁真正藏着的地方是在……上川郡一處深山裏。
而探聽到這個祕密查到線索的,正式眼前被施刑得半死不活的人。
這人原本,是寧王府侍衛首領之一。
君睿下令一定要將君燁培植的勢力困死深山,不惜代價大火燒山。
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當終於找到君燁勢力藏匿地點,正準備放火射殺的時候,所有人卻成了甕中之鱉,猶待宰殺。
季江死裏逃生,還記得那日無望至極的場景。
那些玄衣蒙面人像是鬼魅又像是幽魂一般突然出現,手中拿着鋒利的雙刃,瘋狂地朝着他們殺了過來。
即便是從小過着刀光劍影日子的他,也覺得那日的場景身處地獄一般。
在那些蒙面玄衣人面前,他們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那些玄衣人就像是隻知道弒殺的傀儡一般,瘋狂殺人,連倒在地上的屍體都要插上一刀,刀落封喉。
去上川的五十人裏,連他在內只有四人死裏逃生。
這些人,都是寧王府用了心血培養出來的殺手。
一朝被滅。
“最後半天。”
“半天之內拒不招供,連帶妻兒一起殺了,丟到城外亂葬崗喂狗。”君睿陰冷道。
“是。”
季江看了一眼被折磨得鬼不像鬼的那人,既不覺得可憐也沒有同情。
很多事情很多時候,需要這樣一個不明不白的替死鬼。
誰讓這人引導寧王府的人去了上川,將所有人幾乎全部葬送。
季江想起來,這人比他更早入寧王府當差,做事出色謹慎,很快被提拔成了寧王府護衛首領。
的確也是一個忠心做事的人。
只不過,寧王殿下可不信什麼忠心,他要的是絕對勝利的結果。
但是他跟着君睿這麼多年,只看過君睿對寥寥幾人有例外。
其中一位……便是君睿身後站着的李家二公子李錚。
君睿終於不想再待在這裏,既然得不到想要的結果,便不需要再費無用的功夫。
他想起這個時候,妙妙午睡該醒了。
“殿下!”
那被綁在釘柱上的人奮力嘶吼,背後的傷口裂開,鮮血流了滿地,他直直地盯着君睿的背影,滿是不甘。
這般的場面,讓季江都動容了幾分,停下腳步看了幾眼。
“高高在上的殿下!你如今猜忌部下,殺人妻兒,總有一日,你也會衆叛親離,孤身慘死!”
“哈哈哈哈哈哈……我高高在上的殿下!”
季江立馬示意身後的人準備將這瘋癲的人打暈過去。
君睿卻一把抽出一旁守衛的佩劍,陰寒透骨殺意讓人不敢靠近。
只見那人悶哼一聲,脖子被隔空飛來的長劍狠狠刺穿,鮮血淋漓,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