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一聽說君燁來了他這兒要了兩罈子酒,就覺得事情不妙。
等他匆匆趕過去時,卻看見君燁已經是一杯接着一杯灌酒,像是喝水一般。
“我的親爺啊!那是我的故人醉!一共沒幾壇了!”霍霆連忙端走沒開封的一罈,死死抱在懷裏。
這是他師兄留給他的酒,故人醉的味道他如何也釀不出來。
霍霆見君燁像是沒看到自己一般,一身的酒氣,又有些賭氣一般,不知是作甚。
他身後朝着門外的夜梟招呼問道:“你家主子受什麼刺激了?家被人偷了還是被搶了?”
夜梟看了一眼還在灌酒的君燁,微微搖了搖頭,嘆了一聲。
“你別嘆氣啊!你這樣我很害怕……”霍霆一把拉着夜梟的胳膊。
夜梟張了張嘴本想解釋,可話到嘴邊卻不知道怎麼說。
能怎麼說?
說他主子爲情所困、愛而不得、威脅求愛?
“看你這樣子,哦~我知道了。”
“你瞧我這腦子,現在滿盛京城都知道你家主子追人家慕少主沒追到,還被生生挖了牆角。”
夜梟一噎:來,你說,有本事你當着他面說!
忽然身後傳來砰得一聲,酒盞被砸碎了一地。
霍霆眉頭一跳,睜大眼睛拉着夜梟的手微微顫抖:“你看到了吧?!啊!我和你說你主子得賠錢!我上好的琉璃玉清盞啊!”
夜梟默默抽出手:你再嘴欠多說兩句,那酒盞又能再多碎兩個。
霍霆無奈嘆了聲氣,還是忍痛將故人醉給君燁放在了桌上。
“心裏不痛快就喝點酒撒出來,這世上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畢竟爲情所困他又沒經歷過,安慰總沒錯。
不過被挖牆腳這事兒,着實有點慘。
誰又能想到當今太子殿下早已經對那清元門小少主情根深種了呢?
他也沒想到那君燁身邊的小侍女竟然成了清元門少主。
兜兜轉轉,兩個人又遇見了。
這世事,還真是奇妙。
霍霆看着君燁酒興漸退,默默移開了故人醉。
他頭一回看到君燁這般不顧形象的樣子。
衣衫不整,酒漬滿身,身體歪斜靠在窗邊,半垂着眼眸……半死不活。
這愛情啊,真是天下頭一遭難事。
“霍霆,我有點累了。”
君燁微涼低沉的聲音伴着清風,似有似無。
從寄雨樓看着遠處,此時正午時分,整個盛京城滿是人間煙火之氣。
近在眼前,卻十分遙遠。
“師兄,你都走到這份上了,眼看着就撥雲見日雨過天晴峯迴路轉柳暗花明……”
“我真的有點累了。”君燁喃喃道。
不知是說給旁人聽,還是給自己找個逃避的藉口。
這條路,他走得太久太遠了。
未來的通途在哪裏,他不知道。
霍霆搭上君燁的肩膀,神色認真地看着他:“師兄,還有我陪你。不僅有我,還有夜梟夜煞他們,我們都在走這條路。”
君燁倏地輕笑,有些涼薄,眼中帶着迷茫。
“可她說……我走的這條路太過骯髒。”
“她如何知道你走的到底是什麼路!”霍霆忽然高聲道。
“她不明白你便告訴她!她誤會你便解釋給她!君瑾華,那麼多苦都吞了下去,難不成你要將你喜歡的人拱手讓人?”霍霆只覺得恨鐵不成鋼。
喜歡她當然是要搶回來!
君燁眼眸微微一顫,眼底多了些光亮,陽光從高空傾瀉而下,轟轟烈烈不帶一絲保留,全部落在他的身上,滿是暖意。
告訴她……解釋給她……
她真的會明白他嗎?
在宮中同她講的最後一句話,他既希望她不要答應,也希望她答應。
爲什麼他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他原本……真的是滿懷所有的愛意想求娶她的啊。
*
霍霆終於把半醉的君燁給忽悠走了,只心疼他的半罈子故人醉。
他自己都沒捨得喝。
爲情所困的男人真是難哄。
霍霆想起什麼事來,一把拉住夜梟的胳膊,湊過去道:“前些日子是不是有你家主子和容潯那廝的賭局?”
“……”
霍霆接着問:“你家主子鐵定是押錢下注了,快說,他押了多少我也要押!”
夜梟一臉不情願道:“……一千兩。”
“一千兩?也還行,我待會兒就派人押注!怎麼着也要把你主子的場子拿回來。”
夜梟淡淡補了一句:“一千兩……黃金。”
霍霆立馬撒開手,瞪大眼睛指着車裏那人:“一千兩黃金???是他瘋了……還是他瘋了?”
夜梟:別問,問就是男人的好勝心。
“走走走!趕緊走!我窮鬼一個沒他有錢!”
“你的確沒主子有錢。”
“……”
*
空蕩蕩寢殿有些昏暗,裏面靜悄悄的連個聲響都沒有,滿是死寂和壓迫。
格窗外天光大亮,甚是刺眼。
殿門吱呀一聲打開,兩個宮侍低頭放下飯菜重新走了出去,接着殿門被重重落了鎖。
容潯獨自坐在殿內的臺階上,周圍燭火未明。他擡手遮擋着窗外的光亮,眼前微微一白。
忽地,低沉的一聲冷笑迴響在四周。
容潯一拳重重砸在青石磚上,似是不知疼一般,發出沉悶的響聲。
此時門外走來幾個宮人,其中爲首的是君且的近身侍官,錦衣加身,手執拂塵。
隔着殿門,只聽得那侍官道:“容爵爺,今日是第三日,您考慮如何?”
許久,那殿內無人答話。
那侍官見狀,繼續道:“容爵爺,如何抉擇你您還有明日最後一天。”
說完,那侍官帶着身後兩個宮人靜靜離開。
“好生伺候容爵爺,不得怠慢。”
殿內依舊昏暗,門外的陽光被篩成一束一束,落在地上像是開滿的花。
容潯靜靜低着頭,神色不明,一身的孤傲。
那日他被君且傳召進宮,本以爲能夠和君且談出容家的條件,卻沒想到君且根本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甚至,君且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
君且可以放了他父母,也可以放過容家,不過要讓他答應一個條件,只有四天時間考慮。
今日已經是第三天。
而君且給出的條件便是——
侯爵之位依舊,卻要交出容家兵權,異地百里駐紮,並且……要讓他娶四公主君宓,終身不得離開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