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弋從頭到腳換了一身普通男子衣衫裝扮,戴着面具走在長街上,身後跟着簫瑜。
比起清元鎮的市集,盛京城的市集有更多煙火氣息,處處安居樂業,能讓人不禁留戀在瑣碎而又美好的日子裏。
平淡普通的生活,纔是世俗中大多數人的常態。
她也曾奢望能擁有這樣的生活,也曾爲此拼盡全力籌謀許久。能夠自由自在地活,是她追求了兩輩子的事。
費盡心機假死叛逃是真,可放不下過去重新回來也是真,她要讓她所牽掛之人也能自由自在地活着。
*
走在人羣之中,南弋微微擡眸看到不遠處子霄閣的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對於昨夜之事,她有許多好奇懷疑的地方。
祝長歌和程鈺是踏寒宗的弟子,爲什麼會夜探子霄閣?昨夜晏行舟又去了什麼地方?他們來盛京爲了什麼?
君燁曾爲踏寒弟子,大抵不會爲難晏行舟幾人。故人相見,不知又是什麼情形。
不過這些到底同她沒什麼關係,今日出門,她要去藥堂丹堂買一些用得着的東西。
紫色花如今已經拿到手,下一步便要研究這花的藥性,查清是不是無殤花解毒的關鍵。眼下開始研究那紫色花之事她不能被君燁察覺出來。
青玉藥鼎送來得及時,冥冥之中似乎也在幫她。若是煜王府將玄鐵鼎蓋缺少的消息傳回玉鳴山,師父師兄便會知道她如今在盛京城,也同君燁有聯繫。
今日出門是因爲她還缺一些製藥用具。這些用具從不對外售賣,藥師只會找人單獨打造。先前她留在煜王府的用具不能動,如今只能另外想辦法。
*
這一處的長街有不少出名的藥堂,坐鎮藥堂的更有醫師和丹師,而醫師和丹師手裏自然戴着有不少她用得着的製藥用具。在這附近一帶,更有買賣黑市。
男子南弋帶着簫瑜打算挑一家藥堂探探情況,卻發現這條街有不少的的乞丐。
乞丐……她想起了什麼。
有時候,乞丐的消息最是靈通。
那幾個乞丐衣衫破爛,面前放着破碗,正靠在牆邊懶洋洋地曬着太陽。忽然面前落下東西一塊陰影,一個乞丐眯着眼,看到一位戴着面具的男子站在面前。
那年輕的乞丐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男子,伸手把碗往前面一推。
“公子善心,施捨點吧!”
只見那男子俯身放了一塊碎銀在破碗裏,手背白皙,骨節分明,像是女子的手。
“向各位打聽個事。”南弋低低出聲道。
簫瑜也將碎銀放在旁邊幾個乞丐的碗裏,手中的長劍分在惹眼。
那幾個乞丐立馬來了精神,連忙將碎銀藏了起來。
“貴人有話便問,咱們幾個一定知無不言!”
那幾人面色一變,左右看了看,湊近一些道:“公子,您給了咱們這麼多錢,是個頂大方頂好的人。實話和您說,那幾人中有一個我也認得。他們那幾人死得離奇!”
另一個乞丐道:“聽城西那一片的人說,那幾人是被人殺了的,哪裏是自己死了的!咱們這些人就算是死,也要挑個好地方好日子,哪能在亂糟糟的勾欄裏。”
“唉,咱們這些人命賤得很,就算是被人殺了哪有人爲咱們主持公道。死了便死了,拖去城外亂葬崗一埋,這輩子就完了!直接見閻王爺投胎去了!”
“那些官差一定還嫌棄咱們給他們添晦氣!”
南弋眸色一暗,“你們還知道其他的沒有?”
其中一個年輕的乞丐指了指簫瑜手裏的劍,有些害怕道:“聽城西見過屍體的其他人講,那被殺了的幾人……是被抹了脖子,身上還有幾道……劍傷。劍傷的事是府衙官差說的!”
南弋聞話眉頭一皺,劍傷?府衙官差能認得劍傷不奇怪,可有誰會殺那幾個乞丐?
劍……
突然間,不知爲什麼南弋想起了她在朔風的鞋邊上看到了一道濺出來的血跡。
城西瓦舍,乞丐被殺,劍傷,朔風行蹤不定……
南弋猛地心頭一顫,不敢相信自己心裏的猜想。
難道那幾個乞丐是被朔風所殺?
“貴人多忘事,咱們幾個和您說的您聽了忘了就行。”
一個乞丐又道:“我們命賤,但也想活着,更不想去亂葬崗。”
南弋看着這幾個乞丐,道:“人命沒有高低貴賤,你們沒有賤命,也不是賤民。勿要妄自菲薄。你們的命,應該由你們自己做主,無關他人。”
那幾個乞丐微微睜大眼睛,似懂非懂,心底卻久久震撼不息。
*
南弋走到一處偏僻的巷子,低聲交代簫瑜:“你現在去無涯居一趟,讓衛遷去煜王府見我,我有話要問他。另外,讓他派人一直盯着朔風,有什麼異常,立馬派人稟報於我。”
“是。”簫瑜應道。
南弋漸漸握緊掌心,心底的疑問更多。
以朔風孤僻的性子,他不會去城西瓦舍那般地方。朔風給她的說辭有幾分真幾分假,她心裏清楚得很。
她給過朔風很多坦言的機會,可每一次朔風都將許多事藏着掩蓋了過去。他既希望她能夠對他毫無保留,真心相待,可另一邊卻又自我僞裝,滿是謊言。
南弋自問,對待這樣的朔風她做不到毫無芥蒂。從她吩咐衛遷調查朔風開始,她同他之間便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更何況,之前慕修然就多次提醒過她朔風須得提防。
自從入了盛京之後,朔風就變得越來越怪異。如若乞丐被殺一事真和朔風有關,她想知道他爲什麼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