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把子糖葫蘆被簫瑜拿給陸典管家,全部分給了後院的影衛。
阿落喫着管家送來的糖葫蘆,嘴裏是甜的,心裏也是甜的。
沈景遙將自己那份送給了阿落,看着她一手一支,一口一個,喫得很是高興。
不過兩串糖葫蘆而已,她可真是容易滿足。
可阿落開心的不單單是這兩串糖葫蘆,而是因爲這是南弋送給她的。
沈景遙問:“爲什麼你能篤定就是她特意送給你的?”
阿落微微擡着頭:“不爲什麼,我就是知道。”
這世上,對她最好的就是南弋,從小便是。
可燕無歸卻拿着自己的那串糖葫蘆躲在一處看了許久,一顆都沒捨得喫,到最後糖衣全都化成了糖水。
他已經有很多天沒有見到南弋了,昨夜做夢,他夢到在子霄谷的時候,他同南弋對劍的場景。
年少時沒有長大後的煩惱,子霄谷的日子雖苦,如今想來竟然也是最沒有煩憂的時候。
燕無歸手指沾着化了的糖汁,鬼使神差地送到嘴邊嚐了嚐。
很甜,很甜,讓他有些上癮了似的。
只一瞬間,思念瘋長,不可自拔。
*
晚飯後,衛遷同一個羽麟衛來到了煜王府。南弋向衛遷又重新仔細問了城西瓦舍乞丐被殺一事。
衛遷所說的細節和今日她問長街上乞丐知道的,剛好印證。
城西瓦舍死了五六個乞丐,隔了兩日,又死了三個。官差和仵作當場驗屍,提及劍傷,當日圍觀衆人皆聽到了。府衙收了案子,卻遲遲沒有查清,不了了之。因爲天熱的緣故,乞丐屍身已經被拖去了亂葬崗埋了。
根據衛遷後來所查,被殺的乞丐大多是青年,平日裏在不同地方乞討,活動範圍大。而且這幾個乞丐有的相互之間並不認識。
“屬下買通了府衙的官差,拿到了仵作驗屍記錄。那記錄簿上寫明,被殺的幾個乞丐皆是一劍斃命。可見殺人者劍術修爲不低。”衛遷如實道。
南弋神情漸漸冷了下來,半垂着眼眸,不知在想着什麼。
這幾日跟蹤朔風的羽麟衛也將朔風的行蹤一一稟明。
自從那日南弋在雲涯居懷疑朔風之後,朔風便鮮少出門,出門也不再去城西瓦舍而是隻去劍客堂練劍。
不過,有另外兩件事被特意提及。
一則,朔風搬到了雲涯居里另一個空房間。說是天熱想通風,換了一個帶窗子的。
二則,朔風在劍客堂,被劍客堂的侍從給請走了兩次,去了劍客樓裏不知去做了什麼。
反常必有妖。
不管她如何問朔風,朔風總是有說辭應付。
就像先前她問朔風爲什麼出現在容家驛站附近的茶館一樣,朔風的理由根本經不起推敲和查探。
衛遷查清是朔風自己提議給茶館老闆娘,和他說的不符。單憑這一點,朔風便是在說謊。
除此之外,南弋後來親自去了一趟容家驛站附近的那間茶館。如朔風所說,那茶館老闆娘的確是個劍客,也去過劍客堂。不過那老闆娘說,朔風之前每日都來茶館喝茶,說是攬客,而朔風坐的位置都是固定的。
朔風,他在盯着容家驛站的動靜。而且費了功夫兜了一圈,只不想讓她發現察覺。
他爲什麼要盯着容家?
南弋突然反應過來,相比於盯着容家,不如說朔風是在盯着……容潯。
那幾日,容潯剛被放出宮,驛站被不少的御林軍看守着。
如果去茶館喝茶是僞裝,本意想盯着容家驛站。那麼朔風去城西瓦舍可能也是僞裝,他是想……
南弋想起朔風從城西瓦舍回來後,將普通長劍換成了破淵劍,腳上沾着已乾的鮮血。
瓦舍,鮮血,劍傷,被殺的乞丐……
心底的猜測越發強烈,可南弋卻不敢相信。她不信那些乞丐是朔風殺的。
“簫瑜,今日你在食香樓注意到異樣的男子,他束髮的簪子是什麼樣式的?”
簫瑜道:“是極爲普通的木簪,沒有任何樣式形狀,而且看起來像是自己做的,有些粗糙。”
聽着這般描述,南弋想起了初見朔風之時,她親手給朔風製作過的一支木簪。
那時候她剛離開君燁,很是不喜君燁從前加在她身上的用髮帶束髮的習慣。所以後來離開後,她總是用簪子束髮。
剛撿到受傷流浪的朔風,南弋見他長髮凌亂,便親手給他做了一支髮簪,用的還是路邊隨手摺下來的樹枝。
她想省些事,做的木簪沒有樣式沒有刻紋,收尾時的做工的確粗糙得很。
南弋看着門外夕陽落在庭院裏的霞光,有那麼一瞬間微微失神。
今日那刺殺容潯的人分明是想要容潯的命。那男子……真的是朔風?
城西瓦舍乞丐被殺,雲涯居門前暗殺,這兩件事難道和朔風都有關係?
容潯說,他會設下陷阱抓暗殺的人……
“衛遷。”南弋突然出聲道。
“屬下在。”
“帶人去城西瓦舍再查那幾個乞丐被殺前都有何異樣,同誰接觸又做了什麼。另外,派兩人在劍客堂盯着動靜。朔風的行蹤……每日都要稟報於我。”
衛遷擡手應了下來,“屬下想起和乞丐有關一事。”
“之前城中有關容家叛變異動的傳言,一開始便是瓦舍中的乞丐傳出來的。”
衛遷提醒了南弋。
她原本就覺得乞丐怎麼會傳出這種流言,想必是背後有人指使。難道是這些被殺的乞丐和之前的流言有關?
乞丐求財求利,能收錢傳出容家叛變流言,也能爲了錢財將背後之人供出。若是背後指使之人想要封住乞丐的口……唯有殺了他們才一勞永逸。
所以,殺乞丐的人便是背後指使之人。
如此一想,南弋心底越發生出一陣涼意。
假如她的推測都是真的,朔風盯着容家動靜,傳容家叛變流言,易容暗殺容潯……這些推測之間,都有關聯。
那也就是說,朔風想要殺了容潯。
此刻夕陽的光芒驟然盡數收斂,夜幕漸漸升起,一行飛鳥掠過天空。
夏日夜晚來臨之時,總是帶着些許的悲涼。
南弋清楚地知道,人心已變,便爲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