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且靜靜看着眼前的場景,卻沒有找到君燁的身影。
君燁一直同那慕少主在一起。
有些時候,君且好像可以從君燁身上找到自己過去的一點點影子。他也年輕過,也曾驕傲,固執,自負,也曾拋下一切,熱烈瘋狂。
可這些,如今都消失殆盡。
相比於他,君燁似乎更清楚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想得到什麼。
這麼些年,君且讓自己置身事外,作爲旁觀者,看着君燁如何一步步地去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所有的一切,都是君燁自己爭來的,他沒有去幫一分。與慕少主的這樁婚事,大抵也是君燁爭來的結果。
他想要君燁走一條和自己不一樣的路。
即便父子離心,他也要這麼做。
雲妃款款走至君且身邊,柔聲寬慰道:“聖上安心,保重身體。”
君且擡眸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臉色有些難看。
雲妃識趣兒地退至一旁,安撫着其他官眷,可心思卻一直在觀察着外面的動靜。
青黛已經按照計劃,讓張若蘭從角樓逃了出來。可在這皇宮之中,張若蘭又能逃去哪兒呢?
不過是……甕中之鱉,砧板魚肉。
再過一些時間,角樓便會失火,屆時張若蘭出逃一事自然會暴露。
雲妃看向君澈君宓兄妹二人,嘴角揚起淡淡的笑意,眼底卻藏着深深的決然。
只有張若蘭帶着祕密死了,她的孩子才能平安。如若旁人想害他們一分,她也會毫不猶豫拿起殺人的刀。
*
半個時辰還未到,御林軍便連忙來見了君且,稟報已經發現了可疑的人。
殿門打開,衆人只見太子殿下同太子妃走了進來,身後的一衆御林軍押着一個侍女,簫瑜夜梟幾人也跟着進來。
南弋落了座,君燁卻只站在她身側。
御林軍統領擡手稟報:“聖上,此宮女行蹤可疑,獨自一人行在長寧宮外側宮道,沒有宮牌,身上……染着詭異花香。”
人雖是御林軍押過來,可最先發現的是夜梟幾人。殺手的敏銳度異於常人,細微之處的僞裝都能引起懷疑。
夜梟幾人自然察覺出此侍女的異樣,配合着御林軍全程捉拿了這侍女。說是配合,不如說……是君燁不放心御林軍。
御林軍是君且的人,君燁自然擔心其中會動什麼手腳。
南弋看着這侍女一直低着頭,頭髮微亂,雖是梳着宮女髮髻,可一眼瞧過去便是匆匆梳成的。尤其這侍女手和脖子上的皮膚倒是嫩滑無皺,很是白皙,可那臉上的皮膚……甚是粗糙,沒有多少血色。
真像是個假皮。
南弋淡淡勾脣,等着接下來事情的發展。
君且盯着那侍女,“說,你是何人,何處宮女?”
那侍女依舊閉口不言,沒有擡頭。
南弋將目光放在這侍女身上,心想這皇宮雖大,可對於宮侍管理甚是嚴格,若是想查一人身份真假易如反掌。更何況宮侍無故夜遊,乃是重罪。
御林軍統領踢了一腳:“聖上問話,如實招供!”
君且擡手道:“將此人押入地牢用刑……”
“父君。”
君燁冷不丁開口,雙眸幽寒,眉目間透着一股子凌厲。
“御林軍查到此人身上有詭異花香,想來同方才宴池周圍的花香一樣。既然那香可引來怪蟲,火燒香氣更甚,不如也用火好好將此人燒上一燒,薰上一薰,真假一試便知。”
明明是貌若仙君,氣度出塵,可衆人聽着容色卓絕的太子殿下口中說出來的話,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南弋淡定非常,要說起來,她同君燁還真是一路人。
……都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好人。
眼下,她還想着一個問題,方纔君燁懷疑今晚之事同張氏有關。
若是她沒記錯,張家似乎同聖醫谷有些聯繫。之前君且大壽的賀禮,便是張家千里迢迢派人從聖醫谷求來的。
可聖醫谷名爲聖醫,卻產了許多毒物,幹着許多髒事。
禁書樓,骨生花,試藥童……
此時,門外侍衛匆匆來報:“聖上!東南處角樓失火了!”
衆人紛紛一驚,沒想到今晚的怪事一重接着一重。
“張氏人呢?”君且問。
“角樓火勢太猛,一直未見有人出來。眼下角樓已經燒燬大半……”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君且怒聲道。
“是!”
南弋勾脣輕笑,看着那地上跪着的侍女,神色不明。
“聖上,在下行走於江湖宗門之中,看多了易容改面的事,眼下這宮女……倒也像貼了人皮面具似的。”
“聖上不如讓人看看,或許……有什麼意想不到的驚喜呢。”
她就喜歡看熱鬧不嫌事大。
君燁同張家有仇,按照他斬草除根的習慣,這張若蘭自然也不會放過。若此人真是張氏,她倒是想知道君燁會怎麼做。
畢竟,這是個送上門的機會。
另外,她至今不明白,君燁到底同張家有什麼仇。
那侍女突然死死盯着南弋,眼中淬毒,像是毒蛇一般。
簫瑜握緊劍護在南弋身側,蓄勢待發。
這盛京城裏該死的人,還真是多。
君且擡手,一旁的御林軍收到示意,壓着那宮女,片刻的功夫就將一張人臉面具撕了下來。
“君瑾華,你還真是……猜對了。”南弋道。
*
那宮女的確是張若蘭。
南弋看着曾經風光無限位同皇后的張氏蘭貴妃,如今形容枯槁,面色蒼白,神情隱隱有些癲狂。
突然,張若蘭大笑一聲,擡手扔了一把粉末,用力掙脫御林軍壓制。她將香餌撒在四處,癲狂不止,像是期待着什麼。
她要所有人死!
都去死!
衆人不明所以,紛紛躲避,生怕被那東西沾上。君澈護着君宓躲在角落,如何也沒想到今晚之事的幕後之人,竟然是她。
南弋靜靜坐在椅子上看着張若蘭發瘋,倒是有些嫌棄這化骨霜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