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每每臨近死亡的時候,她卻是無比平靜地去接受生命的即將消亡。
從重謬崖落下的那一剎那,她好像什麼也沒有去想,任由自己向下墜落,把自己交給不可知的未來。
唯獨,她真切體會過一次死亡。
東尋用他的死,換來了她的生。
再後來她的新生初始,實際上是死亡的倒計時。
所以死亡是什麼呢?
它不可觸摸,不可忽視,不可躲避。但同時,它更是無法反抗,無法忘卻,無法釋懷。
活着的人在一旁看着死亡的來臨,遠遠比自己體驗死亡來得更加痛苦和窒息。
而她已經經歷過一次東尋的死,宛如走過九重地獄。
她沒有勇氣承受第二次。
陽光如星光碎落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在四周隨風盪漾。樹林中的光束從上而下傾瀉下來,一切都安靜極了。
南弋看見君燁的臉色慘白,胸膛沒有一絲起伏,毫無生氣。
整個世界在耳畔靜止。
大抵……是假的吧。
都是假的。
兀地,南弋捂住胸口吐出一口淤血來,身體抽搐着似乎要窒息,眼眸充血,身形不穩地慢慢靠了過去。
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和勇氣,再一次按上了君燁的手腕。
那一刻,她開始在心底祈禱神明。
她感受到了脈搏。
不敢相信地,她再次確認。
突然,她哭了出來,不管不顧地放任自己哭着。
他還活着。
劫後餘生。
*
南弋一邊哭着一邊將君燁拉到岸上,脫了他的衣裳仔細檢查着他的身體,還好,沒有什麼受傷的地方,脈搏也漸漸地平穩跳動。
終於,她哭完了,可君燁依舊沒有醒。
突然,南弋察覺出口袋裏的那黑色圓球在微微抖動,甚至滾了出來。她警覺地提防,那裏面似乎真的有活物。
蠱蟲?
球體像是抽筋了一般狠狠抖動了幾下,便再也沒了動靜。南弋正疑惑地要靠近,卻兀地聽見身旁人粗聲的喘氣聲音。
“咳……咳……”
南弋顧不得那東西,連忙查看君燁的情況。他似乎有些要醒的跡象,脈搏逐漸有力。
不過短短時間的功夫,好像他整個人又重新活過來了一般。
所以,南弋回想起墜崖的時候聽見君燁一聲聲撕心裂肺地呼喚是真的,他不顧一切要來抓住自己也是真的。
甚至,他同她一起跳了下來。
若是下面是死亡,他這樣做,是不是爲了她殉情。
當真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是個瘋子,又是個傻子。
於是,南弋又沒忍住,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看着面前躺着死了又活過來的赤裸男人,她哭了一半又生生止住了。
看起來有些像哭喪。
剛把眼淚擦完,南弋突然看見君燁正睜大了眼睛一動不動看着她,微微仰着頭,眼神迷茫。
兩個人兩眼相對,誰都沒有動作。
“……你,你醒了?!”
南弋立刻撲了上去,兩隻手按在他的身上又突然收了回來。
“都怪我,要不是我非得要拿到那東西,也不至於掉下來,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爲能搶過來,要是……”
被脫光了衣服的男人聽着眼前人嘰嘰喳喳地講個不停,似乎一句也沒有進腦子,他的眼神一直盯着她的臉龐,沒有移開半分。
“你是誰?”
頓時,南弋停了下來。
詭異的寂靜。
“你再說一遍?”南弋死死地盯着他。
“你是誰?”
肉眼可見地,南弋的臉上出現了驚恐至極的表情。
失憶……
失憶?
失憶!!
這他媽什麼狗血的副本開局!
過於離譜!!
“你再說一遍……”
那光着身體的男人淡定又問:“你是誰?”
“大哥,不是吧?!不是吧?!”
他微微蹙眉,仰着頭看着南弋,脖子上的水珠滑落進衣襟裏。
大哥?
“……妹妹。”
肉眼可見地,南弋的臉上再一次出現了驚恐至極的表情。
“我去你大爺的!!”
“有情人終成……兄妹?!”
那裸着的男人有些疑惑,坐起了身,身上的衣衫頓時滑落在腰側。
南弋死死咬着牙,擡手一把將他推倒,雙手扣住他的,鼻尖抵着鼻尖。
“有本事你再給我說一遍?!”
“君瑾華你要當我哥我就讓你進骨科!!”
這麼狗血的劇情,到底是誰!是誰設計的!!作者你看看,這像話嗎?!
虧得她剛剛爲他哭了兩次!!
君燁蹙着眉頭,看着她的樣子不明所以,沒有往後退,亦沒有掙扎。
她在說什麼胡話。
“妹妹,放開。”
“你不要叫我妹!”南弋越發抵着他的胸膛,將他徹底壓在地上。
“妹妹。”
“……毀滅吧。”
君燁仰着頭,一動不動地任由身上的人抱着自己,她的頭髮落在耳側,引得他有些發癢。
他依舊沒有推開。
默默地,喉結上下滾動兩次。
“君瑾華,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南弋悶聲道。
男人的眉眼如畫,他看到陽光透過繁盛的綠樹將斑駁的光灑在他們身上,時間在這一刻凝固靜止。
忽地,他的眸色暗了暗。
君燁緩緩擡手,忍不住想要抱住身上的人,然而他又改了主意,將手放在兩側,一把抓住滑落到胯骨的衣衫。
不能再往下了。
南弋平緩了心情,這才從身下的男人身上爬起來,理了理溼透了一半的衣裳。
而地上的男人除了中間那處被衣物擋住,裸露着大片大片的肌膚,在陽光下隱隱泛着光澤。
君燁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想從她的臉上找出什麼一般,微微抿着薄脣,雙手還握着跨骨邊的衣物。
眼下這情形,渾然一副被喫幹抹淨的樣子,且對方還不負責任。
南弋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腦子裏卻突然冒出“妹妹”兩個字,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子罪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