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逸嚷嚷着要四處逛逛,南弋讓沈景遙看着他點,若是想離開,門口便有簫瑜等着。
總之,南弋現在不想阿落幾人出現任何危險。敵人在暗我在明,小心些總是沒錯。
經過一處樹林,南弋避開周圍的行人,忽然察覺出身後有人跟蹤。沒費多少功夫,她便把人逼在一處死角。
那人戴着斗篷面具,手中……是一把未出鞘的長刀。
一瞬間,南弋意識到了什麼。
她見過有個人手裏拿着這把刀。
忽地,那人拔刀殺了過來,不過出手幾招,便立刻退至一旁,飛身離開。
南弋眸色一沉,隨即追了上去。
那把刀,她曾在空相臣身邊的侍衛手裏看到過。
*
君燁站在樹下,沒有等到南弋的身影。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還是無人來。
日光斜照,想來已經是下午時分。
君燁只覺得自己心底莫名有些醋意,連眉頭都不自覺皺了皺。
若是有個順序排位,相比於南弋的朋友和家人,他大抵沒有自信能在她心底排在前面。
她看重朋友,護愛家人,她的心裏有他,可也不僅僅只有他。
唯獨這一點,君燁覺得自己永遠沒辦法強求。
不過想着以後長久的日子,他只覺得幸福的感覺似乎要從心底漫出來。
“主子,是他們。”一旁的夜梟看到了阿落三人正從不遠處走過來。
而清逸、阿落和沈景遙正也認出了君燁和夜梟。即便戴着面具,可夜衛之首的劍,他們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阿落三人互相傳了個眼神,還是走到了君燁面前,照舊擡手行禮,似乎未曾忘記自己影衛的身份。
“屬下拜見主上。”
無論如何,君燁於他們皆有恩,如今即使是離開了子霄谷,可見君燁的禮卻不得不行。
君燁點了點頭,開口只問:“南弋呢?”
“她……不是來找主上了嗎?”清逸道。
沈景遙此時道:“此處人多,樹林茂密,興許耽誤了功夫。”
君燁擡眸看了看周圍,未再多說什麼。
以南弋的身手和功夫,耽擱時間的原因……只可能是遇到了別的事。
“若無事,你們自便便是。”君燁道。
三人聽懂了話,又行了個禮準備離開。
可剛要走,君燁卻又叫住了他們。
“如今子霄谷已散,亦沒有影衛,你們得到了自由。所以以後見了我,亦不必稱我主子。你們是南弋的摯友,不過到現在,我還不曾知曉你們真正的名字。”
清逸三人滿臉意外,可想了想,君燁說的卻也沒錯。
子霄谷裏的代號永遠也不是他們真正的名字。
阿落上前,半跪朝着君燁道:“您於我有恩,聞人羽落不敢忘恩。”
“我姓顧,師父給我起的名字,叫清逸。”
“屬下……沈景遙。”
沈景遙低頭,依舊說着屬下二字,滿是恭敬。
此時此刻,三人的心境皆是不同,所堅持的,亦不同。
夜梟看着眼前的三人,一瞬間有些恍惚,模糊到想不起來的回憶如浪濤般撲來,他卻來不及躲閃。
“夜梟。”君燁喚了一聲。
無人迴應。
君燁轉身,見夜梟出神剛醒。
“怎麼了?”
“是屬下失職。”
君燁不禁笑道:“你倒也不必如此盡心盡職。這裏是清元門,不是盛京。”
“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君燁卻也不急了,看着夜梟道:“方纔他們三人站在我面前的時候,不知爲什麼,我倒是想起了從前。”
從前的他們。
在詭啓之地掙扎廝殺的時候,他們不過也還是少年。可見過的,經歷過的,殺過的人命比方纔那三人不知要慘烈血腥多少倍。
他們的少年時光,從來都是見不得光。
活着下來的人,如今成了夜衛首領。
夜梟從不想回憶過去的日子,他很想和藥王討來一枚丹藥,將過去的許多事都給忘了。
可他又不能忘,他不能忘。
君燁看着紅葉滿山,落葉鋪陳。
“他們都有名字……你也有的。”君燁道。
他知道許多人的名字,卻親手將這些人的名字一個個抹去,扼殺。
想來想去,只有齊律留了自己的名字。
夜梟握緊了手中的劍,垂眸靜靜站着。
良久,他才道:“……屬下忘了。”
君燁眸色沉沉,“可我替你記着。”
夜梟不是夜梟,他也有自己的名字。可過去的一些事,總能讓現在的人再傷悲一次。
所以君燁知道,爲什麼夜梟想忘了。
半個時辰之後,君燁依舊未等來南弋,卻是等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
南弋一路追着人,卻在一處地方跟丟了。很顯然,對方是有意引她過來。
一處竹舍兀地出現在樹林之中,上下兩層,圍了個院落,一半架在河上,一半隱匿在樹蔭裏,門前並無小路,反倒是雜草旺盛,院子裏放着一張墨石桌。
南弋走近,擡眸看到那竹舍門匾上寫着——往來閣。
所以,這便是空相臣約她來的往來閣,方纔那人必定是得了命令引她至此。
南弋眸色慢慢沉了下去。此番她是來談合作,可空相臣這個人手中到底有什麼牌她尚且猜不到,更何況,空相臣想談合作倒也不是那麼真心實意。
空相臣是大業帝師,亦是宰相,借他的勢他的嘴查清事情是輕而易舉,有他的助力,清元門要想在雷楚洲誅殺萬蠱宗餘孽事半功倍。
可南弋很清楚,空相臣想要清元門給出讓他滿意的條件他纔會出手。
院內擺着一張墨玉石桌,上面放着還未結束的棋局。
不知什麼時候,一位青衣蒙面人守在了門口,腰間佩着短刀。
南弋打量着,並不着急進去。
隱市之中關於往來閣的消息少之又少,它在哪裏,是什麼,做什麼,她打聽不出來有用的消息。
可空相臣竟然約她在這裏見面。
那青衣人啞着聲音,不辨男女,連眼睛都遮得嚴嚴實實,看人窺探不出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