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是我覺得眼下對於宋家來講是一次大好時機,對我個人來講也是一次不可錯過的機會,若伯父執意因先皇之死想找陛下問個清楚明白,連累了整個宋家,我便請求除族。”
嘶!
宋家衆人倒吸一口冷氣,一臉“這孩子瘋了吧”的神情。
只有宋時倫深知自家兒子是動真格的,抿緊嘴脣沒有言語。
這是挑釁兄長族長的威嚴了。
換句話說,執兒這小子覺得兄長若執意當先皇的忠臣,便認爲兄長不配當宋家族長,統領執兒。
“宋執,當今陛下真有如此魅力,能讓你捨棄宋家的庇護,哪怕身爲白身也要追隨?”
宋時真相信宋執絕不會拿除族這種事開玩笑。
略一思索,便明白宋執是在煞費苦心,想勸他無條件地站在新皇這邊。
爲新皇搖旗助威。
可他腦中對於新皇的印象,還停留在當初那個畏首畏尾上不了檯面的三皇子時期。
“當今戶部侍郎是董太師的侍衛,因統籌一統破格提拔爲戶部侍郎。”
“當今的京兆府尹是西楚戰俘,因足智多謀被委以重任。”
“金陵鎮州新兵四萬的暫代統領是兄長宋勤……”
說到這裏,宋執特意停頓下來,看了一眼眼神火熱的宋家衆人,目光落在一臉錯愕的伯父宋時真身上。
“陛下的魅力,在於能夠發掘人才,大膽的使用人才,伯父覺得若是你還抱着緬懷先皇的態度對待新皇,宋家人的身份於我、於兄長等人是助力還是拖累呢?”
白身不可怕。
相反。
白身成爲天子門生,會更加忠君。
因爲他們的靠山就是陛下!
“伯父,陛下分耕地、養民生、勤練兵、促商貿,南越人口會在短時間內出現暴增,接下來的南越絕不會再像以前先皇在位時那樣被西楚打壓,被北齊鉗制,甚至被倭寇鈍刀子割肉一樣不斷侵佔海島。”
“屆時陛下一定會挖掘更多的人才來共建南越,宋家若跟不上陛下的思想,不知道君王所憂所慮,怕是連一席建言之地也不會再有。”
宋家衆人沉默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原以爲太子殿下對他們的照顧,應該會重用宋家。
可此時,聽到宋執的分析,他們沒有了這樣的自信。
南越發展起來可不光是南越本土的人才會向陛下舉薦,像西楚戰俘雷家的公子,都甘願留在陛下身邊,其他諸國那些懷才不遇的必定也會來試一試。
他們宋家擁有的才華優勢不再有,那麼剩餘的優勢,便是忠君世家。
“兄長,算了吧……”
宋家衆人看向宋時真。
他們知道宋時真哪怕被先皇打入大獄,也不想讓先皇死得不明不白,更想問清楚太子殿下當時究竟如何想的、做的。
可有些事情,它必須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先皇討伐太子殿下一事,它必須只是先皇受到陳氏一族讒言,導致的誤會。
“宋執,你可知大忠似奸這個詞?”
宋時真表情平靜地罵着人。
他看着宋家衆人,便知道宋執贏了。
算了吧。
他勸着自己,爲了全族的未來考慮,但還是不吐不快。
“若君王身邊都是你這般的臣子,遲早會出事。”
宋執咬了咬牙,拱手作了一揖。
“所以,還望伯父能夠舉薦自己,入朝爲官,陛下不像先皇,一定能夠聽得進伯父的逆耳忠告。”
是嗎?
宋時真對此不抱任何希望。
他還沒見到當今陛下,便有親侄子攔着他,煽動全家讓他不許多說話。
他入與不入又有何區別?
不過是沽名釣譽罷了。
但他身爲宋家族長,遇到這建功立業的千載難逢的時機,確實不該因爲想要貫徹自己所堅持的忠心,攔上全族的前途與他陪葬。
好在。
當先皇冤枉他的時候,他便當作這條性命隨着先皇的信任一同消亡了。
大不了替宋家鋪完路他便病逝,對得起宋家,也對得起他自己。
“我不想再入……”
“咳咳!”
不等宋時真拒絕,一道嘶啞的咳嗽聲打斷了他的話。
“朕餓醒了,路過這裏找喫食,沒打擾到諸位聊天吧?”
張君臨有些尷尬。
他倒是沒說假話,是真的餓醒了來城裏找喫的的。
可聽到這邊的爭執聲像是快掐起架來似的,就蹲在城角邊啃包子邊看熱鬧,沒想到宋執這小子手段太陰了。
好話壞話都讓宋執說了,強逼着宋時真向他俯首稱臣。
他再不現身的話,宋時真恐怕爲表對張承乾與南越的忠心,找根繩子吊死。
見識了這麼多人和事,特別是經歷過石磊的事,他看得出來宋時真已有了赴死全忠義的決心。
儘管他覺得宋時真這種做法是鑽了牛角尖,可擋不住宋時真在張承乾時期的諫言確實有理有據,很有大局觀,確實一心爲國。
有能力還有骨氣的人多少有點脾氣,張君臨能夠理解。
“陛下!”
宋執面色微變,連忙行禮,暗中嘀咕着:也不知道陛下路過了多久?
陛下不會覺得他逼迫伯父表態忠心新君是不孝吧?
“朕記得你是宋勤的堂弟,也是他的軍師,叫宋執?”
“是。”
“你腦子確實靈活,但在朝堂之上哪怕是政敵之間還需要做人留一線,更何況親族之間,你的心情朕能理解,但你太冒進了,宋家的事朕自有決斷,不會因爲宋大人的決定牽連到你們,你既然相信朕是看你個人能力的君王,就不應該懷疑。”
這話有點繞,但對於宋執來講,過耳即懂。
他臉色更加不好看,可心裏卻踏實了不少。
陛下的意思是說他急功近利,卻沒有怪罪他甚至還肯定了他身爲軍師的身份,並且對朝堂行事的做法予以指點。
陛下這是想提拔他。
“陛下的教誨下官絕不敢忘。”
宋執又朝着宋時真行了一禮,滿臉歉意。
“伯父,對不住,是我太心急了,陛下初登大寶,新政有待全國推行,百廢待興之時,我只是想讓更多的人才出世罷了。”
此話一出,張君臨又高看了宋執一眼。
他讓石磊擬定招攬人才的皇榜還沒貼出來,在其他權貴世家正忙着覆盤損失的時候,宋執都開始準備登上他打造的大船,參與到掌舵中去了。
這小子年紀雖小,但前瞻性極強,是個大才。
宋時真沒有理會宋執,而是上下打量着張君臨,半信半疑的問。
“你是當今陛下?”
“如假包換。”
張君臨記得見過宋時真,一下子沒弄懂他這個問題的重點。
但這並不影響他釋放自己的魅力。
“宋大人,先皇已經當衆澄清,討伐一事乃是誤會,先皇對於你的處置自然也是誤判,朕聽聞宋大人曾勸諫過先皇,加強海防,收復被倭寇侵佔的島嶼,還曾寫過一封萬字奏摺,詳細地分析了該如何入手接管那些海島並讓它們安定發展。”
說到這裏,張君臨十分惋惜地長嘆一聲。
“可惜那封奏摺被先皇燒了給愛妃烤火了,不知道宋大人是否留有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