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暴雨。

    張君臨一行走在西楚境內泥濘的山路上,儘管與不遠處灰濛濛的驛館只間隔了不到二里地,但想到這段距離要走上半個時辰,人人臉上都泛起了苦色。

    “西楚還是霸主國,這路怎麼這麼難走?車輪陷進去就出不來了。”

    “這一帶多是山路,修築官道的是當地的貴族,據說這條十里長的官道花費了十萬兩銀子,還沒走上五年,石板軋成了石子。”

    張君臨聽着後面車伕們的抱怨,心裏也很無語。

    要致富先修路。

    西楚光顧着搞軍事霸權,不重視經濟發展。

    這路只要不妨礙單兵騎兵出行,他們自然是不會修葺。

    再加上貴族們吸血鋪了一條豆腐渣工程,修路拉來的石板厚度還沒有磨豆腐的石磨厚實,別說走上五年,一年恐怕就已經裂開了縫,馬車行駛不便了。

    如果不是西楚這些年來一直讓南越供應糧草與鹽礦等物,光憑着臨近國都不到二百里的官道是這種泥濘的山路,西楚的霸主地位早就下滑了。

    “難怪這一路上,居然看到不少西楚國人前往南越的稀奇事。”

    說是稀奇。

    那是由於西楚是霸主國,南越原本只是一個軍事上羸弱的小國。

    以往都是南越人往西楚國移居,像這種反過來的情況等於是水往低處流,很少遇到。

    張君臨正吐槽着。

    遠遠便看到一行拖家帶口的人因爲板車的輪子陷入泥中推不出來,在那裏抱怨不已。

    聽了幾句,得知是前往南越投奔親戚,打算去鎮州一帶做生意的人。

    張君臨便派了幾個手下前去幫忙。

    “多謝各位差大哥。”

    “不用謝,你們是去南越國,我們歡迎你們。”

    出手幫忙的人一開口,對方纔聽出來不是西楚人,又是一通鄭重其事的道謝。

    在知道這是南越皇帝的御駕時,最後還非要跪頭行禮不可。

    攔都攔不住。

    “南越人好啊,都說南越人熱情好客,我以前還覺得哪有本國人不排外的,看到張君主你們不顧尊貴的身份來幫小老兒一家,我就知道這傳聞沒有錯。”

    “聽說南越的官道修得又寬又長,條條大道通金陵,比起這裏的路強上一倍,也不知是真是假?”

    面對這樣的吹捧和認知錯誤,幫忙的侍衛連忙更正。

    “老人家,南越的官道不光是條條通金陵,每個經濟重鎮之間都是互通的,比這裏的路可不只強了一倍,十倍都不叫誇張!”

    “這麼厲害?那經濟重鎮是啥鎮?”

    雨聲漸大。

    老人一家打聽了不少南越的實情後,又是一番千恩萬謝,讓開道路等張君臨一行通過後,繼續向東行進。

    腳步比方纔更快了。

    拉着板車的兩頭騾子叫得也更加歡快。

    “真想不到有朝一日西楚人還要上趕着去我們南越國。”

    “這還真是風水輪流轉。”

    張君臨聽到外面車伕們的議論聲,再看前方不遠處,又有一支操着南越口音的商隊經過時,聽說這是他的御駕,拿出了車上的從西域運來的葡萄美酒要孝敬他。

    訓練有素的侍衛們自然不會收。

    但盛情難卻之下,再加上冒雨趕路。

    張君臨乾脆直接將那些葡萄美酒買了下來。

    “陛下不是說趕路的時候不便飲酒?”

    馬車上,蘇忍冬聽到有西域的葡萄美酒,眼睛一直往搬運酒罈子的侍衛身上瞟。

    本來就算是爲了保護張君臨特意來西楚走這一趟,放在以前,蘇忍冬喝點酒也有信心能夠不出差錯。

    但自從上次初見張君臨便醉倒後,他感覺對百草谷外的世界有了認知偏差。

    這也是他爲何會讓全谷離開谷內來世外修行的原因。

    因爲有些人再不出來,呆在谷裏閉門造車,可能就會閉塞成原始人那般。

    “爹,我說不便飲酒是說的那些六十度以上的二鍋頭、燒刀子,像這種比鎮州白乾度數還低的酒,爹你想喝可以淺嘗幾杯。”

    張君臨知道蘇忍冬饞得慌。

    讓侍衛拿來一罈。

    這一罈最多也就兩斤。

    打開木塞以後,裏面的酒味發散出來,確實沒有鎮州白乾那麼上頭。

    蘇忍冬將葡萄酒倒進白瓷杯子裏,輕輕晃動了幾下,看了眼掛在杯子邊上的酒漬,滿意地點點頭。

    “能喝。”

    “只是這白白淨淨的瓷杯與這紅彤彤的葡萄酒不太相配。”

    白乾倒進白瓷杯裏,還算相得益彰。

    可是葡萄美酒倒入白瓷杯裏,掛着邊還顯得有些詭異。

    張君臨見狀,腦中靈光一閃,猛地一拍腦門。

    “酒杯!”

    “陛下也要喝一杯?”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等我回南越以後,給爹你打造一套專門喝葡萄酒的酒杯。”

    “世間還有此物?”

    蘇忍冬沒敢多問。

    一個是擔心酒倒出來晾太久不好喝。

    二個是他擔心自己再次在女婿面前出糗。

    有!

    張君臨沒有出聲,但在心裏已經激動地叫出了聲。

    葡萄美酒夜光杯!

    這東西一打造出來,不光靠近西域的諸國訂單嘩嘩如流水地向南越涌來。

    其他衍生出來的玻璃製品,也能夠讓南越的行腳商們大賺一筆,藉助西方諸國本地特色的附加服務,把南越具有本地特色的商品推廣出去。

    看來閒着沒事出來轉轉,拓寬視野發現新的商機還是很有必要的。

    因爲想到了夜光杯造玻璃的事,再看這場綿綿大雨,也平添了幾分樂趣。

    在泥濘的官道上不急不徐地朝西楚國都走,領略沿途的風土人情。

    五日後,在距離羋能登基大典三日前,終於抵達了西楚國都。

    作爲稱霸百年的霸主國,西楚國都不似金陵那般亭臺樓閣聳立,經濟繁榮發達,但城池卻十分雄偉壯麗。

    特別是西楚皇宮,佔地面積相當於金陵的四倍有餘,石頭打磨製成的雕樑畫棟配上引流的活水,另有一番吞吐山河滂沱之勢。

    “真壯觀。”

    張君臨走進專門接待外賓的大殿時,對着久別重逢的羋能,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

    “不愧是霸主國,頗爲霸氣。”

    “哈哈哈,張君主謬讚了。”

    羋能頗爲自豪地打了個哈哈,忽然比劃着從陰影裏走出來的一個身高將近一米九的高大壯漢。

    “我西楚皇宮比起北齊皇宮來還要差上許多,肖太子,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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