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餘夢雙手抱在胸前，冷漠的神色毫無變化。
“原本我以爲你會堅持自我，隱匿在黑暗之中，然而你的內心卻產生了變化。”
“你是一頭獨自闖蕩的孤狼，不是護崽的母雞。”
“你在猶豫什麼？”
“你在彷徨什麼？”
“你在期待什麼？”
“那個童檬是你什麼人，你難道忘了初衷？”
“她只是個工具，提供水源的工具，你看看最近都做了什麼？”
冷冽的話語，直透本心的問句讓餘夢愣住了。
原本自己只是想來問問有沒有更快掌握始解的方法，然而一連串的問題讓她皺緊了眉頭。
作爲另一個自己，對方擁有着自己全部的記憶。
那一句句問話，直接撕開了餘夢的內心深處。
猶豫，彷徨，期待……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雖然此時的餘夢仍然貫徹着她以往的行事風格，可面對童檬時，真的好像有了些許不同。
自己變了麼？
好像，對方說的沒錯。
甚至在紀天死去的那一刻，她居然也多了絲哀傷。
若在前世，那根本不可能發生。
身爲孤狼之前，自己在各種任務中也有同伴。
可在他們一一死亡之後，餘夢已然麻木了。
悲傷，哀思等情緒完全被掃進了角落之中。
可自從與童檬相處的這段時間以來，那種突如其來的溫暖，安心，讓餘夢逐漸找回了那種感覺。
那是她曾經擁有，卻失去的東西。
在剛開始的時候她很牴觸，會覺得那是毒藥。
可最近幾天，餘夢慢慢發現瞭如此也挺好，自己拔刀的動作也並沒有變慢。
反而，還有種更快的錯覺。
沒有組織的壓迫，沒有世俗的紛擾，只有如何生存的問題。
這種禮樂崩壞，隨心所欲的環境逐漸讓餘夢慢慢有了些許變化。
看着黑衣餘夢那冷冽的雙眸，她沉默了。
不是認同，也非否認。
而黑衣餘夢就這麼靜靜地看着她，一言不發。
身爲斬魄刀，在某方面他就能代表餘夢自身。
若兩者心意不能相通，不僅會讓餘夢實力大損，更嚴重的還會導致無法始解的後果。
說到底，這也就是餘夢自身內心的矛盾所化。
黑衣餘夢的這番話，其實就是餘夢最真實的想法。
不過只是片刻後。
她冷然地擡起頭，看向對方道：“你是過去的我，沒有資格教我做事。”
“但我就是你，你的想法我都能感知到。”黑衣餘夢淡然道。
“而且，你不覺得自己正在逐漸變弱麼？”
“三月之期，連我還沒能掌控三成，若換做以前的你，恐怕早就離開了北城，靈壓也不會像現在這麼弱小。”
“弱小？”餘夢冷哼出聲。
被另一個自己嘲諷弱小，餘夢不自禁地有些惱怒。
她直接拔出手中的刀刃，衝向了對方。
可黑衣餘夢居然直接消失在了她的眼前，緊接着自己就被對方刺穿了身體。
“你！”餘夢捂着傷口，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剛纔那是什麼能力？
她敢確信，黑衣餘夢那消失的能力絕非是瞬步，否則根本不可能連自己都沒有半分察覺。
“很驚訝？”對方手持着斬魄刀，冷然一笑。
“我的能力你根本就沒有真正瞭解，你真的以爲黑域極雷是你斬魄刀的真名嘛？”
“聽我的，拋開那兩個人，變回原來的自己。”
“孤狼……不需要同伴。”
“黑域極雷不是真名？”餘夢一愣，可隨即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的怒火，硬生生地喝止了對方，“閉嘴！”
或許是不想被一把斬魄刀左右，或許是不想扔下童檬，或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緣由。
這一刻，餘夢沒有答案。
“何爲光明？何爲地獄？
只有當你身處地獄之時，才能真正掌控我。
捨棄那些可笑的感情吧，那隻會讓你變得越來越弱小。
讓我幫助你，在這一世屹立在萬萬人之上！”
宛若魔咒的蠱惑在餘夢腦海中不斷縈繞，混沌之間她已然回到了現實之中。
一股陰寒，冰冷的氣息纏繞在她的周身。
哪怕有着脖子上的殺氣石抑制，餘夢的靈壓卻仍舊劇烈地波動着。
“身處地獄？捨棄情感？”餘夢不斷在嘴裏唸叨着。
可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
一道倩影直接衝了進來，着急道：“小余夢，怎麼了，我剛纔感受到你的力量波動的很厲害。”
童檬擔憂地坐到餘夢的身旁，後者下意識地往後躲了一下。
略帶茫然地看着她，眼神裏彷彿回到了兩人第一次相見的那種冷漠。
童檬被這麼看着心中一顫，下意識地向前抱去。
面對這個擁抱，餘夢沒能躲開。
就在肌膚相接之時，那陣陣溫暖宛若和煦的陽光般照進了她的內心深處。
剛纔迷茫與不解，在這一刻瞬間化作了瞭然。
回想着學校裏，隧道前，還有晉海酒店的廢墟，餘夢的心中隱隱有了答案。
弱小？
不，在過去自己的眼中，多餘的情感只會造成可悲的牽絆。
而這一路走來，她發現了不同。
無論是前世的媽媽，小六，還是雨萌，這些早已被自己忘卻的身影反而是幫助自己一步步踏上巔峯的基石。
而這一世，已然在自己心底留下一抹印記的童檬儼然成爲了那一個人。
前世的自己忘卻了這些，忘卻了自己變強的理由，忘卻了何爲強大，最終也身敗而亡。
黑衣餘夢自認的強大並非是真正的強大，相反那種弱小在某一刻纔是世間最震撼的力量。
這一世，她想要的更多。
而對方給自己帶來的溫暖，就是其中之一。
黑域極雷雖是自己，但真正的主人可是她餘夢。
正如山本總隊長提點的那樣，掌握斬魄刀的人是她，死神如何能被自己的刀魂給隨意支配。
想明白這些，餘夢的靈魂彷彿受到了某種洗禮。
原本還混亂不堪的靈壓再次變得平穩，而且還變得更加凝實。
一股由靈魂深處蔓延開來的舒爽感讓她情不自禁地閉上了雙眼，彷彿自己與斬魄刀的聯繫再次增加了不少。
她反手勾住了童檬的後背，輕聲道：“好暖……”
見那股暴躁的力量恢復平靜，後者嘻嘻一笑更加用力地把餘夢往懷裏靠了靠，“那就再多抱一會。”
可餘夢只是靜靜地享受了一會，便把她推開了。
“回去休息吧，我沒事了。”她的語氣比平時更添了幾分柔和。
童檬似乎察覺到了不同，不由自主地下了嘴。
口水粘連在那張粉嫩的俏臉上，惹得後者一陣白眼。
接着她便站起身，俏皮道：“小余夢，可別忘了你還欠我一件事哦，等出了北城，我可要好好想一想。”
“隨便你。”餘夢輕柔地挽起耳旁的長髮，略微彎了彎嘴角。
友情？還是什麼……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兩人在一起時那份真實感。
而在過去，冰冷的殺意和麻木的情感已然葬送了這份感覺，讓他迷失在了那種虛假的強大之中。
看來卯之花烈沒有說錯，化成虛的那一刻，自己會被內心深處最真實的執念給暴露無遺。
而這些，就是自己執念。
若想要徹底掌握黑域極雷，那就必須讓他承認這份執念。
但餘夢也清楚地知道，能說服‘自己’的唯一方式。
那……便是徹底打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