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上是什麼時候,或許是把飯塞進嘴裏咀嚼的時候,或許是閉上眼睛陷入半夢半醒的時候,又或許是一如既往撐起假面和某人交談的時候……
一陣太宰治無法忍耐的窒息感突然淹沒了他的鼻口。
他再自然不過地摸出隨身攜帶的繩子,隨便找到了一棵樹,嫺熟地把繩子在粗壯樹枝上打結,然後把頭伸進去,身體自然地垂下。
脖子被擂得很痛但他已經習慣了,隨着死亡的臨近,他的心終於輕鬆起來。
“太宰!!!“友人的聲音傳來,放棄殺手工作多年的紅髮青年身手依然矯健,迅速地救下了又在自殺的太宰治。
“啊……織田作,你來,咳咳,來了。“太宰治靠在織田作之助懷裏,雙眼沒有焦距地睜着,不知神遊到哪裏去。
織田作之助體貼地讓少年歇着,嘴上勸起來:“太宰,這種事……你應該慢慢戒掉,不然悟又會鬧着不寫作的。“
“我知道呀,“太宰治語氣飄忽地回答:”我現在已經很少這麼做了,纔不會給悟君拖更的藉口呢。“
太宰治突然想起五條悟第一次撞見他自殺時的事情。
那次他用了很普通的割腕自殺,明明算好出去辦事的五條悟卻出乎意料的回來了。銀髮的男孩表現的非常平靜,他甚至沒有打急救電話,一人就用不知什麼時候備好的特效藥幫他止住了血,不甚熟練地包紮了傷口。
五條悟對自殺的他依舊是包容而溫柔的,神子一下下輕柔地順着他濃密的發,說着:“對不起,對不起……“
爲什麼要說對不起呢?他已經創造出很美好的世界了,帶他見過很多風景了,錯的是至今還在怯懦的他啊。
不知所措的太宰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一向很能甜言蜜語的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自責的五條悟。
這時,太宰治臉上一涼,他怔住了。
是淚。
是神子的淚滴落在他的臉上。
那一刻,太宰治忘記了一切,他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獨一無二的寶物。
他感受到了無比的滿足,甚至忘記了他糾結的生死。
理智及時拽住了他想要更多的想法。
……
自那一天起,太宰治有意識地減少了自殺的行爲,每當他喘不過氣,他就會緊緊握着又裝滿沙土的水滴型瓶子安靜呆一會兒,接着或者去找織田作他們聊聊天,或者互相傷害地催更五條悟。
結束回憶的俊秀少年把頭靠向紅髮青年的肩膀,嘟嘟囔囔好似撒嬌一般地抱怨着:“悟君又跑到哪裏去了,這麼久了還不回來。“
織田作之助神色堅定:“悟一定會回來的,他不會放棄,我們也不會。“
太宰治沒有說話。
是的,我的、橫濱的神子一定會回來,如果……就算搶也要搶回來。
“啊,原來太宰是想悟了嗎,果然不同的人表達思念的方式不同呢。“
“噗……對啊,悟君的書還沒寫完呢!我真是超想他!“
2、織田作之助
對於織田作之助來說,五條悟是什麼呢?
是他生命的轉折點。
織田作之助已經記不清他們初遇時的場景,畢竟那時的他無心無情,或者說無法感知自己的情緒,只是遵從教養他的組織,迷茫而自不知地活着。
僅記得那天,辣味的咖喱出乎意料地和他胃口。
以至於一向公事公辦的他安靜地陪現任僱主喫完了午飯。
接下來就是他從未想過的生活,飯菜的香氣,鄰里的笑容,還有撒嬌耍賴的孩子。接着,他生命中有了更多的東西,橘發男孩安靜讀書的樣子,女孩頭上扇合翅膀的金色蝴蝶……
還有看似和悟一樣搞事,其實在求救的友人。
他受到一位值得尊敬的先生的啓發,也有了寫小說的理想。
可是有身邊大火作家的對比,他遲遲不敢下筆。
織田作之助忍不住衡量自己的資格:我曾手染鮮血,我能寫有關人的故事嗎?我從未受過正規教育,我有能力去寫嗎?我的生活無趣規律,我真的能寫出來嗎?
萬一讓我的讀者,讓我的家人朋友,讓悟失望了怎麼辦?
他一向蠢笨,於是去尋求了一直在他身邊,一直引導着他的五條悟的幫助。
“沒關係,沒關係!“他曾以爲不會有變化的藍天竟綻放出了別樣的光彩,那孩子看起來非常的高興:”小作很有天賦的,慢慢來就好,先多看些書練練筆好了!“
織田作之助不知道爲什麼五條悟會肯定他是有天賦的,明明他從來沒寫過什麼,但是得到重要的家人的支持,仍然給了他前進的動力。
他開始寫一些隨筆,基本都不會太長,只是記一些日常小事,不過五條悟卻看得非常滿足的樣子。
太宰治也發現了他的異動,大嚷着“我也要看!我也要!“加入圍觀他寫作的隊伍。
要是生活能一直這樣持續下去就好了。
年輕的織田作之助老氣地感嘆着,當然他自己是不會有這個意識的。
意外還是發生了,而且早有預兆。
當得知五條悟失蹤的消息時,織田作之助很冷靜,作爲五條家的大家長和“神子”的執行祕書,他理智地配合所有人的行動,一如既往地安排內外事物。
這才恍然發現那個不知所蹤的人原來已經交給他這麼多東西。
羈絆也好,生活也好,感情也好。
都是那個人的影子,失去了他,織田作之助的生命就好像空缺了一塊。
織田作之助想把那一塊找回來。
但同時他也不會讓現在的生活碎裂,曾經不通世俗,茫然徘徊的少年殺手長成了可以放心依靠,會照顧他人的大人。
他有了家,有了交心的友人,有了理想和方向。
並且毫不猶豫地前進着。
藍眸如同廣闊大海的青年救下時不時渴求自我了斷的友人,看着年少友人空無的表情,語氣篤定地說道:“悟一定會回來的,他不會放棄,我們也不會。“
還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