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溯衍胸腔中蔓延着陌生的情緒,一點點把他的心臟包裹。
不舒服。
江野還在望着他,在沈溯衍說出:“我會爲你挑選一個好道侶。”的時候快速黯淡下去。
他從沈溯衍懷中離開,沈溯衍手指痙攣抽動,這是身體未經思考做出的動作。
江野退到三尺處,手掌疊交,腰身彎曲,“謝師尊。”
沈溯衍心中不舒服更甚,看江野的衣角消失在殿內。
所有要進入祕境的弟子全部在入口集合。
江野安分走在沈溯衍身後,在祕境入口開啓後,越過沈溯衍回頭朝他一拜,便隨着各弟子一同消失在入口。
祕境中有着天衍宗不少寶物,還用聚靈石在其中佈陣,天地靈氣比外面多上一倍,在此修煉可會事半功倍。
這樣的天寶地靈的養育也同樣需要諸多靈氣,每次弟子從祕境出後,天衍宗就會關閉祕境,讓祕境休養生息。
不計其數的靈劍或半截插入地面或盡數被掩埋,還有靈劍連劍柄都覆上一層鏽斑。
江野踏入劍冢,神識瞬間籠罩在整座劍冢之上。
他細細搜尋,不放過每一柄劍。
在他神識觸碰,一些劍發出熒熒之光。
它們被鑄造而出,不是在此受塵掩埋,它們的主人也曾手持它們意氣風發。
江野伸出手朝一個方向,不多時,一柄從地面拔出,飛向他手。
風吟劍劍身由黑玄鐵所鑄,最厚不過十之二釐,劍柄是一整塊千年靈玉,堅硬無比,入手生寒。
江野手一振,劍上無塵,只是依舊昏暗無光。
他用手掌握住劍身,稍一用力,霎時,一道血痕出現在劍身。
江野舉起長劍在眼前端詳,劍上血痕緩慢消失,整把劍也如揭開蒙塵的面紗,肉眼可見透亮起來。
不多時,泛着淡淡寒光的玄色劍鋒倒映在眼裏,黝黑鋥亮。
江家被滅,那由重寶打造的風吟劍也不翼而飛,再無所尋。
風吟劍威力無窮,是極品靈劍,便是練氣修士持劍亦能破金丹修士的護體屏障,若是由合體境執掌,也未免不可破大乘之身。
修仙者在江家翻找幾日,幾乎是要掘地三尺,也未能尋得。
他們哪知,江父身死道消之際主動斷了與風吟劍的聯繫。
風吟劍鑄劍之時,除了鍛造器物還有江家一位老祖用所有修爲提出的精血,只有江家子才能重現風吟劍。
失去聯繫的風吟劍不過是隨處可見的下品靈劍,被天衍宗收歸於祕境劍冢。
江野眸色柔和,指尖在風吟劍上劃過。
他好像看見了父親,看着父親和母親在庭院舞劍,見他們笑臉盈盈,而後一人牽着自己一隻手,問他可好看。
一幕幕記憶在江野腦海中浮現,使得他紅了眼,也握緊了劍。
他道:“我們去給爹孃報仇好不好。”
風吟劍嗡鳴一聲,似乎在應和他的話。
......
江野用帕子擦拭風吟劍上殘留的血液。
風吟劍依舊鋒利無比,在江野手上劍劍封喉。
他的腳踩在地面,青白色的鞋履踩過染着血的鮮紅色枝葉。
大乘境,放眼整個修仙界,不算那些藏在世族後的老祖,不過五人,有兩人已經走到極限,難以突破,恐難逃一死,實力大打折扣。
剩下三人,一人癡心修道,不問世事。
餘二人,一爲醫藥谷谷主,在大乘境界已經千餘年,另一人便是天衍宗長老沈溯衍,不過一千餘歲就入大乘,飛昇機率極大。
大乘之後就是渡劫。
如其名,渡劫,受那七七四十九道雷劫,若能安然度過,便可飛昇成仙,徹底脫離肉體凡胎。
祕境中江野的修爲被壓制在元嬰圓滿,而進入祕境的弟子最高修爲不過元嬰後期,他們還未來得及出聲就被割斷了喉嚨,更別說捏碎靈石。
修爲被禁,神識還在。
江野的神識能沿百里,這祕境只有千百里,不多時就摸清楚了弟子的位置。
弟子共五十九人,除江野外還有五十八。
一日,他便斬二十餘人。
祕境不大,他知道很快就有人會發現那些屍體。
他日夜不停,也不是全殺了,也留了些重傷的人。
他出現時,全身黑霧覆蓋,難觀面容身形。
斬殺四十人,江野就收手了。
風吟劍在他身上劃出幾道傷,血頓時染紅了衣衫。
風吟劍爲極品靈劍,它劃出的傷口難以癒合,血流不止。
把劍收到和自己心血相系儲物戒中,江野捏碎了靈石,一道小陣法出現在他腳下,而後他就回到祕境入口。
失血過多讓他脣色發白,他撐着想要閉上的眼睛,朦朧看着入口守候的人。
早在一名受重傷的弟子出現在入口就震動了天衍宗。
祕境中竟然出現了魔徒!
在祕境中想要離開除了捏碎靈石就是等祕境自己關閉,祕境開啓時間爲三日,所以就算有弟子帶出消息,天衍宗也沒有辦法進入祕境。
陸續有受傷的弟子出來,韓清和沈溯衍這些人一直守候在入口。
聽那些弟子的話,此次進入祕境的弟子恐怕大多都已喪命。
沈溯衍注視着每個從入口出來的弟子,看着他們的樣子一顆心沉在谷底。
在江野渾身是血出現,下一秒直接來到他面前把暈厥過去的人攬到自己懷裏。
源源不斷的靈力送進江野體內,血止住,那傷口卻是癒合不了。
沈溯衍把江野抱起,御靈飛往藥閣。
褪去衣衫,除了皮肉綻開的傷口,江野身上還有數不清縱橫交錯的傷疤。
在他心口上還有一道致命傷口,雖然已經癒合,不過從那凹凸不平的痕跡可以看出當時傷的有多重。
平日盡數藏在布料下傷痕累累的身體被沈溯衍看在眼裏,腦中彷彿有一道驚雷炸開。
修士修煉後,皮肉骨血得到靈力蘊養,江野下山時在金丹後期,沈溯衍不知道他遭遇了什麼會讓他受傷成這樣。
又爲何沒有打碎玉簡。
身負重傷,爲何不尋他。
沈溯衍口中苦澀,望着臉色蒼白躺在牀上的江野。
你是真不用靠我了麼。
可那苦澀的滋味進了心臟,肆意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