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靈力不斷在周身翻滾，持劍時同時運用步訣，三兩下閃現在那人身後，凜冽的劍氣伴隨着肅殺之聲，一劍刺入心口。
劍上染血，映得風吟劍劍身更爲幽暗。
另一人道：“沈長老！”
沈溯衍手中築劍，江野把風吟劍拔出。
江野步履生風，身形似浮光掠影，靈力自丹田而出，掠過筋脈，進於風吟劍。
劍刃相抵，身形相近。
一劍被擋，劍刃很快分離。
江野靈巧側避沈溯衍劃出的一道劍風，欺身而上，身上近半靈力加諸在風吟劍上。
沈溯衍眼中倒映劍影，靈力在周身波動，劍刃相抵時，恐怖的靈力波在兩人之間往外蔓延。
風起樹倒，連根拔起或從中截斷。
靈力不斷朝風吟劍涌，江野面上無波，冷眼望着離他只有一個身位的沈溯衍。
沈溯衍手下留情，兩人僵持不下。
就在這時，人羣中飛起一人，眼中發狠，雙手握緊大刀，朝江野身後狠狠劈過去。
背上傳來劇痛，江野瞳孔急縮。
皮開肉綻，鮮血隱入紅衣，不見蹤影。
靈力停滯一瞬，風馳電掣間，江野被壓制，往下墜落，重重摔落在地。
又是幾個人飛過來，把江野團團包圍。
口中冒出鮮血，來不及思考太多，江野用靈力拖住自己身體離開。
下一秒，數道靈力向他一開始躺着的地方襲去。
江野已經受傷，靈力也消耗不少。
即便在他極力躲避下，也落了滿身傷痕，盡數被紅衣掩蓋。
他被包圍在其中，忽而望向沈溯衍，紅着眼睛呢喃，“師尊，你說了要護着我的。”
沈溯衍心尖顫動，沉鬱的眼睛中是一襲如火紅衣的江野，那聲“師尊，你說了要護着我的”重重砸在他心上，毫無波瀾的瞳孔驟然一縮。
落在江野身上的攻擊被擋下。
沈溯衍疾步而行，瞥見江野腳下還在滴落的血珠，那雙透亮的眼睛不復最初的明亮，變得黯然失色。
“江野，收手吧，我護你不死。”
江野用風吟劍抵住搖搖欲墜的身體，凝望沈溯衍的眼睛，眸光微閃。
“我若不死，屠盡天下正道人。”
兩人之間不足一米，卻像是隔着一段難以丈量的距離，橫亙在他們面前，近在咫尺又咫尺天涯。
他再道：“沈溯衍，我爲聖月教教主，我若死，聖月教徒皆滅。”
他的蠱蟲是在前任教主生時從體內得取，蠱蟲無礙。
可若他死，蠱蟲沒有養分就和他一同死去。
話落，江野提起風吟劍，刺向沈溯衍。
沈溯衍持劍抵擋，接着眸底浮現慌亂。
“有情人修無情道，師尊，我來助你成道。”江野低聲而笑，笑容燦爛，手落劍棄，投身沈溯衍的懷中。
白刃染血，劃過衣衫，刺透血骨。
沈溯衍這一劍，從江野心臟穿過，劍上流着心尖血。
口中沁出大片鮮血，把沈溯衍身上染紅，和那日沈溯衍抱着他從聖月教山下帶他回宗一樣。
劍抽走，江野身體緊隨着往前撲去，被沈溯衍接下。
見到沈溯衍驚亂的眼眸，他眼裏的寒意霎時退散，眼眸裏終年籠罩的陰翳此刻散去，變得透亮清澈起來。
“師尊，我穿紅衣，可好看？”
沈溯衍感受到江野體內的靈力在消散，他輸進去的靈力也是杯水車薪。
靈力在江野體內修復，他才發現，江野五臟早已衰退。
就是說，他今日不死，也即將到達大限之期。
沈溯衍脣色蒼白，道了聲，“好看。”
江野笑了，血液染紅了他的白髮。
他用手抱着沈溯衍，縮在沈溯衍懷裏，喃喃自語。
“向死而生，向生而死，生死幻滅，終是造化。”
“師尊，我命如此，不悔。”
生息漸滅，江野含笑而去。
在他神魂消散，魔徒們彷彿被無形之力扼住身形，紛紛動彈不得，倒地抽搐，漸漸沒了生息。
沈溯衍目光蒼涼，裏面最後一絲光亮消散，彷彿被抽出神魂，漸漸淡漠無光。
衆人皆望。
烏雲最後落在沈溯衍上方。
驚雷在雲中翻滾，在雷落下之前，沈溯衍用靈力將江野護住，送到一旁。
渡劫之雷，七七四十九道。
第一道雷力手腕粗細，擊落在沈溯衍身上。
雷電之力可以淬體，晉升的過程也是從人身淬鍊成仙體的過程，等到難以承受時才用靈力抵禦。
在第二十一道天雷過後，沈溯衍衣衫破爛焦黑，天雷也從手腕粗細變成頭顱大小。
第二十二道天雷落下，沈溯衍的屏障堅持了幾秒破開又重塑。
在第三十五道天雷向他頭頂擊下，沈溯衍祭出儲物空間的法器抵禦天雷。
一件件法器被天雷銷燬。
還剩五道天雷。
在法器抵抗天雷的時候，沈溯衍抓緊時間回覆靈力。
第四十五道天雷落下，兩件上品靈器損毀，部分雷電之力落到沈溯衍身上，小塊皮膚被電焦黑。
第四十六道，沈溯衍法器全部損壞，天雷猶如一條雷電之龍，長着滿是電力的血盆大口向沈溯衍而去。
沈溯衍只能生扛。
後面還有三道天雷，每次落下的時間間隔越來越長。
第四十七道天雷在烏雲中醞釀，不時響起隆隆聲響。
沈溯衍已不是站姿，他單跪在地，身上大片皮膚已經變成黑色，雙手全部在地面支撐。
他一擡頭，就看見江野在遠出，被他的靈力保護。
你說來助我成道。
可惜，我還是渡不過劫。
天雷落下，沈溯衍被擊倒在地。
他體內已無靈力，就算能借着天雷醞釀時間恢復，時間也不足，恐怕這第四十八道天雷他過不了。
衆修士沒有走，守在不遠。
這千百年人無一人渡劫，今日有幸一見。
灰塵散去，看着倒在地面不知死活的沈溯衍，他們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還有兩道，只要過了兩道，沈溯衍將褪去肉身，得道成仙。
天雷蓄力，天道彷彿不願見到有人成仙，單是天雷還在烏雲中就能感受到壓迫。
修士離得遠，知道自己可能連兩道天雷都扛不住，沈溯衍能扛到還剩兩道已是不易。
“唉。”
人羣中有人嘆氣。
沈溯衍是最有可能得道的人，可今日好想要看他隕落。
第四十八道天雷從天落下，有不忍看的人已經閉上眼睛。
沈溯衍也閉上眼，準備承受。
幾秒後，天雷卻沒有落到他身上。
一柄黝黑長劍在他身上替他擋住天雷。
“擋住了！”
“有希望！”
“是江野的劍！”
靈劍有靈，認主護主。
江野身死，他的劍就替他相助一程。
極品劍器，在受過天雷後劍身出現細細裂紋，光澤盡失。
沈溯衍從地上盤腿做起，身體不斷吸收靈力。
風吟劍落在他身側，已是殘劍。
“江野……”
還剩一道。
沈溯衍擡頭看向天上，烏雲遮天蔽日，難窺一線光。
最後一道天雷落下，沈溯衍凝視着江野，承受着流竄在體內的天雷。
烏雲散去，日光照射大地。
天地之中的靈氣彷彿被一個黑洞吸收，全部往一個方向而去，最後進入沈溯衍體內。
人仙之間不可逆，沈溯衍渡劫成功，無形中與天道多了一絲聯繫。
這方天地，已沒有能阻攔他的人。
沈溯衍穿好衣服，把仙力送入風吟劍內。
裂紋漸漸癒合，可劍身依舊無光。
江家血脈已斷，風吟劍受到天雷後也造成了很大損害，或許只能等待它自身癒合。
沈溯衍在風吟劍上放了一縷仙力，風吟劍或許能借助仙力形成劍靈。
在沈溯衍做完，風吟劍懸在他面前停頓三秒，之後向空中飛遠。
沈溯衍從地上把江野抱起來，把人用仙氣養着，帶回他的住所。
風吟劍從南明眼前飛過，進入供奉着江父江母的房間，橫在靈位之後，不在有動靜。
南明看着劍，認出是江野常用的。
他知道，那句有機會一定來，永遠都不會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