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爺子他們已經離開了。
謝伏妄眉間帶着懶意,靠在牀頭閉目養神,看見蘇星搖進來,脣角挑起,“周亦行找你聊我的病情?”
蘇星搖慢條斯理地應了一聲,拿着刀子,將蘋果切成薄薄的片,遞給他“他提醒我最好拿繩子把你綁到牀上,免得你下牀。”
謝伏妄輕笑,“告訴周亦行,不用這麼困擾,我殘疾,出門都是輪椅。”
蘇星搖頓了一下,想了想,還是什麼都沒說。
反正遲早都知道,不必急於一時。
謝伏妄聽見蘇星搖的手機響了,惑人的桃花眸睨向她,“搖姐,你手機響了。”
蘇星搖淺嗯,“什麼?”
謝伏妄指了指她的口袋,“手機響了。”
蘇星搖彷彿纔回過神,漫應一聲,把手機拿出來,直接摁了掛斷。
謝伏妄還捏着蘋果的手指微頓,“你不接?”
蘇星搖打了個哈欠,“懶得接,煩。睡覺嗎?”
謝伏妄沒有應聲,菲薄的脣緊緊抿着,桃花眸顯得很沉,五秒鐘後,他點頭,“睡一會,搖姐幫我念書。”
蘇星搖慢悠悠轉身,去找護士借書。
謝伏妄望着她的背影,喊了聲,“搖姐。”
蘇星搖沒有回頭,恍若未覺的模樣,如同聽不見。
謝伏妄的眸光一沉再沉,最後沉成了一片猩紅,重重用力,將牀邊的水杯揮到了地上。
砰——
聲響很大,連路過的護士都驚動了。
可是蘇星搖依舊沒有覺察,還是看見護士往病房走,才反應過來。
她轉身,看見地上破碎的玻璃杯,如玫瑰般的花瓣輕抿,淡淡看向謝伏妄。
謝伏妄手指在抖,那雙桃花眸那樣沉,如同幽深不見底的海洋,挾裹着隱藏在平靜海面下的驚濤駭浪。
他用力閉了閉眼,吩咐護士離開,對蘇星搖招手,“搖搖,你過來。”
蘇星搖頓了頓,擡腳走過去,在離謝伏妄一步遠的地方站定,“發現了?”
明明都這麼多天了,其他人都沒有覺察,怎麼老闆一醒來就識破了他?
謝伏妄不知是氣還是急,眸底全是猩紅,那總是矜貴慵懶的臉上帶着無盡寒霜。
他捏着她的下巴,將她的臉偏移,打量着她形態優美的雙耳,“什……什麼時候的事?”
蘇星搖抓着謝伏妄的手,捏進掌心裏,眉色淡淡,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你得正面對着我說,不然我猜不出來你的口型。”
“什麼時候的事?”
蘇星遙看着他的口型,知道他說了什麼後,懶聲回答,“第一顆手榴彈爆炸的時候,離得太近了,估計把耳膜震破了。”
當時她沒有在意,以爲只是震到了,緩緩就好,直到進了醫院,發現自己確實聽不見了。
不過沒關係,她懂脣語,聽看懂他們說什麼。
謝伏妄手指蜷縮,用力閉了閉眼,“是我的錯,你當時是爲了護我。”
第一顆手榴彈扔進車裏的時候,搖搖護在了他身前,然後他看見了第二顆手榴彈,憑着突然爆發的求生欲,抱着她跳下車。
蘇星搖微頓,手指點到謝伏妄臉上,碰了碰他流出來的淚滴,然後放進嘴裏。
是苦的,很澀。
莫名的心口也開始難受。
明明她根本不在意聽不聽得見,爲什麼卻因爲老闆的眼淚而難受?
她頓了頓,伸手,懶洋洋地謝伏妄抱進懷裏,“沒關係,我不在意。你不要傷心。”
因爲看見你傷心,我似乎也有點難過。
謝伏妄回抱住蘇星搖,力道大得似乎要將她揉進身體,眼皮擡起,清絕的眉間卻含着無盡冰霜。
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了蘇星搖聽不見的事。
顧藜哭得泣不成聲,差點暈厥在秦時懷裏。
蘇星搖給謝伏妄剝橘子,反正事情曝光了,她也不裝了,“藜姐哭這麼厲害,是怕我找你要治病的錢嗎?”
顧藜哭得更大聲了,“蘇星搖,你能不能不要總是這麼無所謂的態度?我寧願你打我,罵我。”
都是她,都怪她。
可是她卻這麼沒用,連怎麼解決都不知道。
秦時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責備道:“蘇小搖,這麼大的事,你當時爲什麼不說?”
蘇星搖把剝好的橘子遞給謝伏妄,見他臉色沉冷,頓了頓,直接把橘子喂到他嘴邊。
“喫。”
謝伏妄微抿薄脣,張口把橘子咬了進去。
蘇星搖這才滿意,拍了拍手,肆懶看向秦時,“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秦時又氣又急又難過,對謝伏妄道:“我問過周亦行,小搖這種情況可以配耳蝸。”
配耳蝸需要開顱,而且一生只能定一次,如果丟失,就不能再配第二副。
蘇星搖坐在椅子上,又細又長的腿一伸,沒正形地搭在牀沿上,“費那個勁做什麼?我又不是讀不懂脣形。”
顧藜哭得一抽一抽的,“那能一樣嗎?怪不得你之前不接陸哥的電話,他要找你說話,你還讓我傳達。蘇星搖,你是不是想讓我內疚死?”
蘇星搖頭痛,纖指懶洋洋揉額頭,“藜姐說的對,我把老闆的限量車給你,能請你別哭了嗎?”
顧藜脣瓣顫抖,臉上全是難過,“我不要,我只要你耳朵好好的。”
蘇星搖手指一頓,擡眸,望着眼淚幾乎沒停過的顧藜,走過去,將她抱進懷裏。
“別哭了,沒關係的,我不在意,你也別在意,可以嗎?”
顧藜將頭埋進她懷裏,難過地道:“這怎麼可能不在意,你聽不見,以後連馬路都過不了。”
蘇星搖抿了抿脣。
看不見顧藜的口型,她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但是她又不能說,因爲顧藜可能會更難過。
謝伏妄看着微垂眼皮的蘇星搖,脣角用力抿了抿,雙眸被陰冷和喋血染成了濃墨。
他的小姑娘,陸乘風和李觀元倒是真的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