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工廠的生產車間建在山間涵洞裏。
山的前面是正在蓋房子的平地,山的後面是炮臺靶場,山的主體就是生產車間。
此時兩人穿過生產車間一路往外,趙挽風好奇地左右張望。
只見偌大一座山裏面幾乎被挖空,而且全都鋪了水泥,甚至承重柱,照明設施,敞亮得不行。
一間間規劃好的生產車間整齊有序,什麼零件車間、精密組件車間、重要組建車間、總裝車間等等。
想到國之重器全都是在這山坳生產車間生產出來的,趙挽風有種說不出的激動與澎湃。
正四處張望呢,顧念餘默默伸手把趙挽風的頭扭回前面。
“好好看路。”
“……”趙挽風。
不能怪她好奇,實在是之前參觀時,這裏早已成爲廢棄場地,雖然建築基本保留,可照明啥的早已被拆走,那感覺跟鬼屋差不多。
而現在燈火通明,充滿人氣,感覺完全不同。
不過顧念餘不讓她東張西望,那就不東張西望吧。
於是趙晚風偷偷瞄顧念餘,本以爲顧念餘會生氣,不說別的,畢竟闖入了正在試炮的禁地,一頓臭罵是難免的吧?
換做是她也一定會對闖入者狠狠批評。
誰知顧念餘卻仍舊跟往常一樣,沒有半分苛責,甚至幫着她背籮筐,顧着她好好走路。
趙挽風摸不清顧念餘是打算回房間再說,還是怎地,只能心虛開口:“那個……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闖入禁地的。”
顧念餘微微訝異地看了趙挽風一眼。
以趙挽風的性子,即便真的做錯了也絕不可能道歉,更別說她是爲了找藿香纔會闖入禁地,若按她平時的風格,肯定會據理力爭。
顧念餘心中千迴百轉,思考着趙挽風會這般委曲求全,是不是擔心自己一怒之下不送她回帝都。
想通之後顧念餘道:“你不用擔心,我約了採購車明天送你出去。”
“出去?”趙挽風有些反應不過來,果然在這裏等着她吧?因爲誤闖禁地所以要把她打包走?
“你不是想回首都嗎?”顧念餘眉眼裏有着溫和:“放心吧,我已經安排好了,明天早上從這裏出發,正好能趕上中午到首都那趟火車,等這邊條件好些了,我再接你過來。”
趙挽風聞言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那個……我也正想跟你說呢,其實……經過一夜思考,我有了新的決定,我不走了,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顧念餘有些頭疼地望着她:“挽風,不要兒戲,車和票都不好安排的。”
言下之意,即便今天趙挽風決定留下,被生活消磨個幾天肯定要反悔,就算三五天不反悔,一個月後還是會反悔。
他太瞭解小姑娘的脾氣了,反覆無常纔是她的特點。
而且說實話,萬林廠纔剛剛起步,就連家屬也是要加入生產建設的隊伍,趙挽風從小到大嬌慣着長大,她怎麼能適應挑混凝土蓋房子的日子?
“不不不,老顧啊,你聽我說。”趙挽風趕緊打斷了他的話:“當初我能陪你過來就已經做好喫苦的準備,只是沒想到會這麼苦,我一時接受不了纔會鬧脾氣,不過昨晚痛定思痛,再回頭想想,其實也沒那麼苦,不信你就看我的眼睛。”
趙挽風說着湊過去,兩人的距離猛然拉進,顧念餘下意識地微微躲了一下。
趙挽風渾然不察,仍舊認真道:“你老是擔心我朝令夕改,今天說不走明天又要走,但你換個想法,難道你就不擔心我今天回去了過幾天又自己跑過來嗎?現在這交通多不方便,萬一我在路上丟了那怎麼辦啊。”
趙挽風這話說得沒毛病,顧念餘僅是想象就覺得窒息。
“你……岳父大人不會同意你獨自過來的。”
“嗐,他成天下地方,哥哥們也都在部隊裏,誰管得了我啊。”趙挽風說着露出雪白的牙齒:“所以還不如把我放在你眼皮底下,好歹還能確定我的行蹤對吧?咱是夫妻,夫妻同心當然是你在哪我就在哪,除非你也走,否則我纔不要一個人走。”
聽到這略帶任性與驕縱的語氣,顧念餘才確定趙挽風是真的決定不走了,不過他還是有些猶豫,畢竟,這裏的條件真的不好。
“你放心,我可以的!我以後絕不會再耍小姐脾氣,我會跟南大姐她們好好學習,儘量爭做五好家屬,不給你丟臉。”
說着又拍了拍顧念餘身後的揹簍:“你看,這簍藿香就是我洗心革面的證明。”
顧念餘聽到這,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話說回來,這簍藿香你想做什麼。”
“這個啊……你很快就知道了。”趙挽風露出了神祕的笑容
趙挽風從生產車間出來,拽着顧念餘直奔廚房。
看到灰頭土臉的趙挽風,趙總廚警覺地挑起眉毛:“你又來做什麼?”
麪粉他已經停用,甚至連夜把麪粉送回供銷社厚臉皮要求換新的,爲此還被供銷社說矯情,他都做到這份上了,這丫頭怎麼還陰魂不散。
“趙大叔,我來做止瀉湯。”趙挽風回答得簡明扼要。
“止瀉湯?”
趙挽風點頭如搗蒜,獻寶似的從背後籮筐拔出一根沾滿灰塵的鮮藿香。
“用它熬製藿香散可以止瀉,咱們廠裏不是挺多人鬧肚子嘛,喫它管用。”
昨天趙挽風做生薑水之前,確實好像說過什麼藿香正氣口服液之類的,不過廚房裏沒有,她才做了生薑。
看着那一籮筐新鮮的草藥,又看了看趙挽風身上的泥土,趙總廚有些驚訝:“你……一大早摘這個去了?”
摘個霍香葉而已,有沒有必要弄得灰頭土臉的?
“您不知道,我爲了這霍香都差點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