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頭的人看到援兵來了,如同看到救命的稻草。
“裏面有幾個傷員很嚴重需要緊急處理。”
言下之意,醫生得翻過面前的障礙進裏面來。
趙挽風和三位實習醫生都沒有猶豫,把醫療箱遞給裏頭的人,自己也麻利地翻了進去。
比起外頭,裏面的可視度更低,而且到處充斥着刺鼻的味道,即便趙挽風已經用溼毛巾將口鼻封住還是能聞到讓人窒息的味道。
由於爆炸的緣故,這裏灰塵漫天濃煙滾滾,到處都是碎片殘骸一不小心就會崴腳,周遭溫度也很高。
不過這已經是搜救隊員清理了一遍的結果,在清理之前這裏更是寸步難行。
此時搜救隊員直接把他們四人帶到了患者身邊。
趙挽風跟在牛醫生身邊一開始接觸的就是緊急包紮,最拿得出手的也是緊急包紮。
被帶到一位患者身邊後,趙挽風立刻進入工作狀態,用手電筒照明,確認傷者精神意識狀態,而後檢查受傷情況,接着纔是緊急處理傷口。
緊急處理傷口最大的難題在於光源,假如他們的手電筒是現代那種狼眼手電用嘴巴咬着也就克服了,問題是現在的手電筒又重又大,一個手握着都嫌累更別說咬着,壓根就塞不進嘴巴。
最後趙挽風只能利用脖子和肩膀將它夾住,然後開始上藥止血包紮用夾板固定。
趙挽風秉承將之當成雞鴨鵝處理,做這些“牲肉”活計,她很是嫺熟。
沒一會兒處理好一個,接着趕去處理第二個。
i三名實習醫生第一次面對這種驚險的場面,惡劣的條件緊急的傷員隨時會三次爆炸的空間給他們的壓力史無前例地巨大。
幾人一面擔心傷員,一面擔心自己,動作自然沒有心無旁騖的趙挽風利落,就在他們與心理壓力鬥爭的時候,趙挽風已經快速地包紮完一個又一個。
也是這時候,實習醫生們纔對趙助理徹底改觀。
在他們的認知裏,趙助理雖然廚藝了得,但對於醫學上的資歷到底是不夠格的,而且據說到現在她還在學習,每月接受牛院長的考覈,沒曾想人家處理臨時案件的能力如此了得。
別的不說,至少在運送傷員出去,乃至後續重新處理傷員情況的時候,衆人意外地發現趙挽風包紮的比他們這些實習醫生還好。
當然,此乃後話。
衆人並不知道趙挽風學習緊急處理雖然不久,但是煮飯卻有十年之久啊。
用這十年的功夫如同醃製食材似的醃製傷口,不是信手拈來的事兒麼。
嚴格來說,一通百通就是這個意思好不。
趙挽風覺得一切正常。
當然,此時並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衆人爭分奪秒地處理傷員。
說到傷員,之前說過困在裏頭的一共是15名工人,不過救援隊剛把他們帶出來就遇上了二次爆炸,於是傷員更多了。
饒是趙挽風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當摸到有的傷員已經沒有呼吸和生命體徵時,她的心還是很難受。
但現在時間就是生命,爲了活下來的人她必須抓緊時間,趙挽風憋着這股負面情緒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那邊,路障也在逐漸減少,很快就有人扛着擔架過來,把已經處理好的一個又一個地往外頭扛。
大約半個小時後,全場傷員處理完畢並有序撤出。
就連死者也蒙上了白布一同往外頭擡。
顧念餘他們都在外頭等着,看着擔架一個又一個擡出,始終不見媳婦的影子,顧念餘的嘴脣也一直緊緊地抿着。
直至看見了自己媳婦,他的神色才逐漸緩和了下來。
不過,明明是立了功的她臉上卻不見喜色,相反的那被灰黑沾惹的小臉上,大眼睛紅彤彤的。
顧念餘一愣,很快就看到在她身後,還有幾個擔架,擔架上都蓋着白布。
在場的近千名工人看到這一幕均是一震,雖然……進廠的第一天,他們就做好了有可能會因公殉職的準備,可說到底那是遙遠的誓言,和親眼看到工友死去所帶來的衝擊是完全不一樣的。
人羣裏不知是誰嚎了一句,接着便聽到漫山遍野的抽噎聲響徹。
可是,保衛科的人沒有時間悲傷,將傷員拉出以後,他們和安全巡防小組立刻介入,排查37號車間的安全隱患。
廠長也拍了拍趙挽風的肩膀,示意她去醫院主持大局,把傷員照顧好,這裏的殘局交給他們。
趙挽風沉痛地點頭,快速跟着醫療隊撤走了。
這邊,廠長第一次替代李主任的位置和大家說話。
“今天的意外來得很突然,我想,大家都沒有做好準備。
可這樣的意外對於一個軍工廠來說又是很尋常的事。
我們固然有權和別人一樣拒絕這份危險的工作,在家裏找一份舒泰的活計娶一個老婆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幸福平淡,總比這危險不知何時會降臨的工作要好一千一萬倍……
可是……
沒有國,哪來的家?
我們不堵槍眼,子彈就會射中我們的親人、同胞!
我們不自強,列強就會像腳盆雞一樣,再次蜂蛹而來,將我們撕得支離破碎!
如今同胞兄弟幫我們堵了槍眼,該是我們用命換下一輩安寧了。
只有造出飛機大炮原子彈,才能讓列強忌憚,讓我們的後代酣睡夢鄉,然而這些東西能保護我們,也存在風險。
就像飛蛾撲火,避無可避。
爲了家園,爲了祖國,我們只有一往無前,哪怕前方就是槍林彈雨,你們同意我的觀點嗎?”
在濃煙滾滾的涵洞,在白布蓋頭的犧牲工友前,廠長的話飽含深情與真誠,無畏又沉着。
他的話讓沉浸在悲傷中的人們一下就抽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