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醫院事宜告一段落,他自然得第一時間去找廠長。
趙挽風見狀自然也跟了上去,美其名曰院長助理自然是院長到哪裏她就到哪裏,實際上也不過是關心外頭的狀況罷了。
37號車間爆炸,影響了它周遭車間,此時整個工廠的工友都在收悶頭清理受損車間。
至於37號車間的安全排查,在他們做手術的三個小時裏已經排查完畢。
亡故的4名工友也暫時轉移到禮堂安頓,等待他們的家屬到來。
李主任負責給已故工友處理後事,廠長則一刻不放鬆地跟着在一線搬搬擡擡,好好一位儒雅的中年大叔此時也灰頭土臉的,狼狽不已。
不過趙挽風絲毫沒有嘲笑的意思,畢竟大老遠就能感受到廠長眼裏的痛心與愧疚。
作爲萬林廠的掌舵人,他纔是最不願意看到廠裏有任何事故的那個人吧。
此時廠長很是沉默,感覺像是老了十歲似的。
看到牛醫生和趙挽風過來,廠長纔有了些許生氣,他關切地問:“傷患怎麼樣了?”
“已經處理好,所有患者都轉入病房休養了。”牛醫生解答。
“那就好,唉,誰想到今天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別看廠長在工友面前那般堅強,在多年戰友跟前他此時也不過是個心軟脆弱的老頭。
牛醫生安排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誰也不想這樣,你是廠裏的主心骨你若倒了大家就更無措了,堅強些。”
廠長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我省得,也就是在你們面前纔敢把真實的情緒表達出來罷了。”
牛醫生嘆一口氣很是感同身受。
兩人到底是多年的老友,一個眼神一聲嘆息就能知道對方的心境。
趙挽風感慨了一會兒這兩位老革命戰友情比金堅的戰友情,就開始在人羣裏尋找小顧專家的身影了。
按她對小顧專家的瞭解,此時他一定在這灰頭土臉清理隊伍之中。
果然,沒一會兒,趙挽風就在人羣裏看到了熟悉的高挑頎長的身影,他和一衆科研人員也正在隨大衆往外頭搬運廢棄的東西,他們身上也都是灰塵。
趙挽風見狀也跟着過去幫忙。
顧念餘看到媳婦過來了,下意識想摸摸她的腦袋,不過自己的手很髒,最終停住了。
不過趙挽風一點也沒嫌棄,她一把拉住了顧念餘佈滿灰塵的手:“累不累?”
顧念餘心下一暖搖頭:“你那邊都處理好了嗎?”
“嗯。我跟牛醫生進手術室了,而且還把牛醫生指派的任務完成得很好!”
趙挽風這時候說這些,主要是感受到小顧專家內心有些喪,所以特地拿了些能讓他寬心的內容來說。
果然,這麼一說顧念餘眉眼都柔和輕鬆了許多,他點點頭:“我知道,你一直是最厲害的。”
廠裏的意外,誰都不好受,尤其是對這個廠愛得越深的人就會越難受,廠長如此,科研團隊如此,每一位工友都是如此。
包括顧念餘,也會出現在萬林廠的犧牲名單裏。
說不難受是假的,本以爲自己的穿越可以扭轉一些事情,可看着命運齒輪轉動,她感覺到了緊張,一種命運不可違逆的緊迫感悄然於心中升騰。
對於一個軍工廠來說,意外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像這樣的犧牲名單,不僅萬林廠有,幾乎是每一個軍工廠都會有。
網絡不發達的時代,國家需要的保密的時代,這些無名英雄只能無聞地淹沒在大山深處。
可是,她來了這裏,甚至還看過萬林廠50年來的犧牲名單。
趙挽風恨不得再次穿回五十年前,再看一眼那份名單。
現在的她最清晰的只有顧念餘的名字,他是參加38歲時去戈壁試炮發生意外犧牲。
至於其他人,趙挽風只含糊地瀏覽了一遍,一個名字也沒記住。
顧念餘從趙挽風的眼裏看出了幾分複雜的情緒,以爲她做手術累了,便反握着她的手安慰:“你先回去休息,我忙完這點就回去了。”
趙挽風搖搖頭:“我陪你一起。”
她不怕喫苦,而且在這種情況下,她更願意跟在小顧專家的背後。
就在夫妻倆說話的時候,廠長和牛醫生也過來了。
聽到趙挽風說要留下一起搬東西,牛醫生道:“你有你的任務,別忘了你身後還有病人要照顧,作爲醫護人員首先要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態和身體狀態,才能在工作中保持高度集中不出現差錯。
你也連軸轉了半天,趕緊回去休息吧。”
牛醫生不似顧念餘,趙挽風對顧念餘可以撒嬌,但面對牛醫生就只有乖乖聽從的份了。
她訕訕地點頭,默默遁走。
廠長也拍了拍顧念餘的肩膀:“你也趕緊回去休息吧,後面還有一堆工作等着你。”
“沒事,還有最後一點收尾,我和大家一塊進退。”
顧念餘拒絕的乾脆。
身爲廠裏的一名員工,他不覺得職位有什麼好優待的,不管哪一個工種都是廠裏的一顆螺絲釘,缺了誰都不行,廠裏發生意外更該誰都要出手搭一把。
廠長看了很是欣慰,直誇顧念餘好樣的。
於是乎衆人再次投身到清理車間的工作當中。
今天的萬林廠註定是沉重的,畢竟好幾個工友此時就躺在禮堂裏再也沒看有了生息,誰都不好受。
人們清理了車間,麻木的吃了一頓晚飯就自發到禮堂幫忙,原本紅彤彤的禮堂,紅綢子已經拆下,換了臨時用白被單縫製的輓聯。
四個曾經鮮活的生命此時安靜地躺在禮堂上。
他們周圍還有從深山裏摘的花,寒冬臘月採花不易,這爲數不多的鮮花足以彰顯工友們的良苦用心。
此時他們的家人還在來的路上,能陪他們一程的,就只有在這裏的工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