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降落在清初 >第137章 愚民不可救
    離開了湖南株洲的鄭森,在路上盤算着自己回家的路線。這時候傳來了唐王朱聿鍵在一些大臣的擁立下,在福州稱帝,改元隆武,起兵反抗滿清的消息。

    於是多爾袞集中大軍佔據了江西,準備圍攻福建,知道這條消息,鄭森決定繞道暫時安全的貴州再南下廣西,在廣西乘船走海路回到福建。

    這一天,鄭森來到了貴州銅仁一帶的新龍寨,從新龍寨有一條官道可直接南下到廣西。

    剛到新龍寨外,就見大批百姓被堵在路口外,近百名當地土司的土兵擋住了人羣,他們在這裏設置收費的路障,要求每人交50文過路錢,不然就不允許通過。帶兵攔路的是土司的手下的一個姓安的頭領,很多人想上前和安頭領去講理,結果都被亂棍打了回來。

    鄭森在人羣中看到如此情景,心中有些氣憤。這一路走來,先是大明的官員花式貪污,這回又是佔山爲王的土司雁過拔毛,搜刮錢財。

    這位安頭領見沒有交錢,就從竹椅上站起來,對着面前的衆人說道:“這條路,幾百年前就歸我家所有。當年漢人皇帝派來的官員到這裏,也要先交錢才能通過。”

    這羣佔據一方的土司,幾十年前還被明軍打了四處亂逃,如今明朝沒了,他們又開始冒出來爲害人間了。鄭森看不下去了,站在人羣中對着這個頭領大聲說道:“你憑什麼收我們的錢?這裏是大明的國土。”

    這個姓安的頭領站在路邊高處,聽見人羣中有一個青年跟自己叫板,面對人羣中說道:“什麼大明的國土,這裏從來就是我家說了算。再說你的大明在哪裏?你從褲襠裏給我拿出來看看?”說完就和身邊的幾個人不屑的笑了起來。

    鄭森聽到這個傢伙口中對大明不敬,立馬轉身對着衆人說道:“今天我們不能給他一文錢,大家跟着我一起闖過去。”鄭森原以爲自己振臂一呼,便會有人響應,可沒想到這些被堵在路口的人只是靜靜的看着,並沒有任何行動。

    見有人要反抗,這個小頭領立刻招呼幾個人拿着長槍就要來人羣中抓鄭森。派出的土司兵手持着兵器衝向人羣,這時的人羣卻自動分開,讓出一條路,將鄭森暴露在中間,看着鄭森被幾個土司兵圍住。

    此時的小頭領看着衆人的行爲,不禁哈哈的大笑:“什麼大明的子民,就是一羣喪家之犬。”

    鄭森看到如此情景,急忙抽出包袱中的寶劍,就和幾名土司兵打鬥起來。幾個照面,這個幾土司兵就被鄭森打的躺在地上哼唧。小頭領見狀,立刻招呼身邊的幾十個人把鄭森圍了起來。

    俗話說“好漢架不住人多,猛虎也怕羣狼”,縱然鄭森武藝不錯,也架不住幾十個人的圍攻,很快鄭森就渾身都是傷口,傷口流出的鮮血把衣物染的通紅。他一個不小心,背後被一個土司兵用槍刺到肋骨。鄭森疼的慘叫一聲,手中的寶劍掉落在地,接着被人一棍子拍在背上,跌倒在地。十幾個土司兵上來摁住鄭森,用繩子結實的捆了起來,此時的鄭森累得氣喘吁吁,無力反抗,只得任人擺佈。

    就在這時,人羣中一個瘦弱的書生說道:“此人如此莽撞,自不量力,這下惹惱了土司,想過去怕是要花更多錢了。”周圍的人聽到這話,不由得心疼起自己的錢財起來。50文的過路費,看來又要漲了,都不住的埋怨起了鄭森。

    此時的土司小頭領命人將鄭森吊在了路口,對着衆人說道:“這個人打傷我的人,要賠我們藥費,路費現在漲一倍,沒有100文,你們休想過去。”

    這時又見那個書生說道:“看,本人預料的沒錯吧!這個人連累大家又要多花錢了。”

    於是人羣中不少人開始指着鄭森罵道:“哪裏來的野種!盡給我們添亂。”很快鄭森的包袱被衆人撿起,裏面的錢物都被一搶而空,寶劍也被小頭領的人拿走。

    被吊起來的鄭森聽到有人如此辱罵自己,也不由得來了火氣,對着人羣說道:“我爲爾等出頭,你們不感激就罷了,爲何還要如此辱罵於我。”

    “你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誰用你出頭?”人羣中不時有人迴應着鄭森。

    “如今,這過路的費用漲了一倍,就該讓你來賠。”一人個說着走到鄭森面前,對着鄭森狠狠的啐了一口。這時候小頭領對着人羣說道:“你們誰願意上去打他一鞭子?過路的費用就還是原來的錢數。”話音剛落,不少人便走上前去,拿起鞭子對着鄭森就抽了過去,然後乖乖的交了50文銅錢,罵罵咧咧的離開了。

    兩個時辰內,就有數百人上去對鄭森抽了鞭子,這些人抽打的力度雖然對身體傷害不大,但卻讓鄭森內心倍感冰涼。

    一位老手拿着鞭子來到鄭森近前,看着鄭森嘆了一口氣,小聲說道:”這位小兄弟,你是大丈夫,但如今愚民遍地,實不可救。”然後揮動手中的鞭子,打在鄭森的身上,轉頭交錢離開。

    在人羣中有兩位商人打扮的公子,立在遠處中看着被吊起來的鄭森。個子稍低一點的對着邊身男子說道:“李公子,這傻小子怎麼又跑到這裏惹禍來了?”

    “年少不經事,做事只憑性情,就讓他長長記性吧,免得日後丟了性命。”

    “我們先走,等到天黑以後再來想辦法救他。”兩人說完就離開路口。

    經過半天的太陽烘烤,滴水未進的鄭森已經開始產生了幻覺,他已經漸漸忘記了身上的疼痛,手腳也沒了知覺,他感覺自己像一塊掛在房檐下的臘肉,隨風搖擺。

    到了夜裏三更,夜色中有兩個身影來到路口,此時在路口依然有土司的人馬看守,但他們在打着瞌睡。

    一個身影來到鄭森近前,輕輕的解下了欄杆上的繩子,緩慢的將吊在上面的鄭森放了下來。此時的鄭森身體已經僵硬,只是迷迷糊糊之間覺得自己雙腳着了地,可此時的雙腿並沒有任何力量,在着地的瞬間就癱倒在地上。就見這人趕忙上前背起了鄭森,沿着路邊的樹木,快速的離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鄭森在恍惚間覺的自己口中有溫水流入,慢慢的身體有了一點感覺,他緩慢的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牀上,邊上還有一盞明亮的燭臺。面前有一人在給他喂水喝。鄭森看着此人的長相,覺的有一些眼熟,他剛張口詢問,背部的傷痛就立刻讓他發出了痛苦的叫聲。

    旁邊坐着看書的男子聽到鄭森發出的慘叫,便擡頭看了一眼,說道:“你可算是醒了,我都怕你挺不過這一關。”

    藉着明亮的燭光,鄭森看到坐着的男子面容陌生,他並不認識,倒是給他喂水的這人,他看着十分的面熟。

    他目不轉睛看着給他喂水的人,這人雖然一身男子打扮,但體態輕盈,眉目之間皆是一股風情,顯然是女扮男裝。女子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用袖子掩面笑道:“公子,這才幾日,你又在這裏生出了事端,要不是我和李兄正巧路過,你的小命怕是要交代給這荒山野嶺了。”

    這個時候,鄭森才把株洲那位彈琵琶的女子和眼前這位公子的形象才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鄭森不禁的笑一下:“有勞姑娘了,離別的時候在下曾說過,若有緣再抱答姑娘的恩情,如今看來我欠下的是越來越多了。”

    “生逢亂世,行走江湖,這相逢便是天大的緣分,若是總把這恩情掛在嘴邊,倒顯得不爽快了”,女子回答道。

    鄭森聽完,長出一口氣:“多謝姑娘教導,身爲七尺男兒,卻沒有姑娘的豪情灑脫,真是慚愧。”說到這裏,鄭森又不覺的想起來白天的事,自己仗義執言,爲大家請命,卻不想落得如此結果,心裏不由得難過起來。

    坐在一旁的男子見鄭森臉上的變化,對他說道:“你是不是還在想着白天的事?”

    鄭森滿眼失望的看着房頂說道:“這位兄臺,鄭某確實想不通這其中的緣故。”

    “這個不只你想不通,怕是很多人也想不通,我堂堂華夏,億萬民衆,而關外滿人,民不過百萬,兵不過十萬,如今卻橫行中原故地,佔據大半江山。”

    “不錯,鄭某在南京親眼見數十萬大軍聞風投降,百萬官民遠逃他處。但凡衆人有一絲膽氣,那滿人怎麼能夠入得了關內?就算數十人打一人,也能把那滿人趕回關外老家。”

    ”李兄,你行走江湖多年?你可能告訴我,爲何會是這樣?“鄭森想從男子這裏找到答案。

    “自盛唐以後,我華夏子民尚武精神已殘缺殆盡,整日之乎者也,只以口中生蓮爲能,筆下生花爲榮,而身體卻日見孱弱,滿朝大臣個個手無縛雞之力。”

    說到些時男子停頓了一下,感慨的說道:“大唐的猛虎已經變成了如今待宰的羔羊,這羔羊縱使有億萬,又有何用?”

    男子的一席話,讓屋裏三人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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