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虛舟跟他們或許干係不大,但只要能壞斬妖司的事,他們就樂意去做。
這個欽差之位……
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也不重要。
重要的不是這欽差去了能做什麼。
而是……
這個欽差去了之後……
斬妖司,能做什麼!
宗門世家,不想讓斬妖司放開手腳。
而慶安帝,更不想派一個不但幫不上忙,還會處處阻撓斬妖司行動的人去。
於是,就有了眼前這一場對決。
但眼下,局面似乎僵住了。
因爲誰也不會輕易的放手。
就在即便是以慶安帝的涵養,也忍不住面色逐漸沉下去。
他沉默了一小會兒,而後才平靜道:“看樣子倉促之間,倒也商議不出個結果。也罷,今日便議到此處,諸卿下去商量一下吧,明日朝會再擇一合適人選。退朝吧。”
說完這句話,慶安帝站了起來。
所有官員躬身行禮:“恭送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朝會散了,慶安帝在簇擁中離開了宣政殿,蘇長卿全程神色平靜,退朝後淡然轉身,飄然離去。
剛纔在宣政殿上斗的死去活來的幾個官員,相互敵視一眼,冷哼一聲,也都各自轉身離開。
左相目送慶安帝的背影,眸光閃動。
“大人。”
吳文謙不知何時走到了左相身後。
左相回過神,看了他一眼之後,溫和的點了點頭:“一道吧。”
“是。”
吳文謙躬身,左相轉身離開,吳文謙跟隨上去。
朝臣們紛紛離開,但不少人心中其實都有數。
這件事顯然不算完,慶安帝突然宣佈退朝,多半是因爲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他也沒有什麼準備。
但同樣,朝廷諸公們也是毫無預警的得到這個消息,因此也沒有任何準備。
這退朝,是給他們足夠的時間去思索應對之策。
明日的朝會……
恐怕會更加熱鬧。
這般想着,衆人紛紛離開。
而不久之後,尚書檯那邊就來了許多人,隱隱約約的打探一些消息,尤其是關係到虛舟郡的。
然後才發現,虛舟郡郡守與郡尉,也於今日一早,就上書朝廷,詳細闡明瞭與那妖臠案有關的事情。
只不過朝會很早就開始了,尚書檯也是在午時才收到這些奏疏。
其內容不久後,入了有心人的耳目之中……
虛舟郡守和郡尉的奏疏,比今日早朝會上見到的斬妖司的奏疏要詳盡的多,尤其是郡尉,他是親歷者,寫的更加清楚,甚至還提及了之後那位斬妖司郡司被人刺殺的事情……都詳盡的寫了出來。
這顯然是引起了諸方關注。
“斬妖司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個人物?”
“真元境……這種修爲,已經不算弱者。此前居然毫無聽聞?”
這是並未參與上一次遺蹟之爭的那些世家心中的反應。
而上一次參與了遺蹟之爭的世家,卻是驚悚。
“這葉臨淵……難道是遺蹟中那個?但不是說他方突破先天麼?怎麼現在突然變成真元境強者了?這纔過去了幾日?”
他們都有些不敢相信。
畢竟,距離遺蹟之行,滿打滿算,也纔過去不到二十天的時間而已!
一個在遺蹟中剛剛突破到先天的存在,突然成了真元境強者?
這怎麼可能?
要知道,正常一名神變境強者想要突破到真元境,短則數年,長則數十年!……甚至很多人終其一生沒有什麼特殊機遇,都很難突破。
剛剛晉升,就到了真元境?
沒有人能夠相信!
“多半是同名同姓之人!”
“不錯,不可能有人如此妖孽!“
“不過,還是要查!……新生的真元境強者,按照協定,不在禁令範圍之內,任其成長,今後必會壞我們許多好事……去虛舟查!我要知道這葉臨淵的一切!”
葉臨淵這個名字,第一次出現在了帝都之中。並且,着實讓人無法忽視!
……
當帝都內風雲激盪,各種隱祕之事進行着的時候。
皇宮,乾元宮。
這是慶安帝的寢宮。
其恢弘大氣自是不用多說。
乾元宮內,此刻的慶安帝坐在龍紋蒲團之上,渾身冒着濃濃的血光。
而在他背後,青衣男子,以手觸其背,渾身恐怖真元震盪,彷彿在給他逼迫什麼東西。
可以看到,在慶安帝的面容之上,蒼白一片。但更有一種詭異的黑絲,根根浮現……彷彿融入血脈之中,看上去有些詭異。
足足過去了許久之後,哇的一聲,慶安帝噴出一口漆黑的鮮血,落到地上,頓時在黃金地面,侵蝕出一個小洞……
可見這一口血內蘊含着的東西極爲可怕!
但慶安帝的樣子看上去舒適了不少,長長吐出一口氣,面容之上的黑絲,也緩緩消失。
背後的青衣眉頭微蹙,但身上的真元也緩緩收斂,不多時,消散不見。
他收手,站回了旁邊。
慶安帝則是坐在蒲團之上,足足片刻之後,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眼中帶着難以掩飾的疲倦。
“蘇師,又辛苦你了。”
他身後的青衣,正是蘇長卿。
蘇長卿輕輕搖了搖頭,看了看慶安帝之後,微微蹙眉,似乎想說什麼,但又沒說。
“蘇師,情況如何,你直言便可,不必瞞我。我的身體,自己再清楚不過。”
慶安帝卻笑了笑,聲音溫和。
他與蘇長卿說話,並不自稱‘朕’,而是稱我。足可見在他心中,蘇長卿的地位。
蘇長卿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平靜道:“奇毒已徹底侵入血脈,並在往骨髓之中擴張……臣,也壓制不了太久了。”
對於這一點,慶安帝明顯是有認知的,他輕輕點頭,而後問到:“最多還有多長時日?”
蘇長卿又沉默,許久之後,平靜道:“長則三年。短則……一年。”
慶安帝目光恍惚了一下,片刻之後,才低聲呢喃:“……一年啊……真是不甘心,明明如今已經看到了一些希望,大炎的這些毒瘡也有了擠殺殆盡的可能,朕……卻可能看不到了……”
哪怕是慶安帝,在得知自己短則只有一年好活的時候,終究還是忍不住有些恍惚。
蘇長卿沉默了一下之後,才垂首道:“徐浩歌已經前往萬妖腹地,以徐浩歌的能力,也許能在一年內尋來解藥……聖上,莫要思慮太多。”
“怎能不思慮?”
慶安帝苦笑搖頭,他擡頭望向不遠處的窗櫺,目光悠遠,彷彿在俯瞰什麼絕世的風景。
“大炎天下,早已危如累卵。家將不家,國將不國……朕爲天子,卻無力重整山河,朕……有愧。”
他目光黯然。
蘇長卿沉默。
他向來不善言辭,所以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這個在他眼中長大,又即將在他眼中逝去的大炎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