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起來，葉臨淵就來到了郡府之中。
演武場上掛着白縞，一排排棺材擺放在演武場上。
是昨天犧牲的那些斬妖司衛們。
黃永安忙前忙後，安排着這些人的身後事。
斬妖司衛，大多是越郡任職。
因爲斬妖司的任務就是對付本郡的宗門世家們，若是當地招人，以宗門世家對當地的掌控，恐怕斬妖司要被滲透成塞子。
只有越郡而來的斬妖司衛，纔不會有太多的把柄落在當地那些大勢力的手中，自然做事也就沒有了那麼多的負擔。
也因此，此刻雖然死了很多人，但也只有斬妖司衛和誅魔司衛們在，並無那些犧牲了的斬妖司衛的親人。
但斬妖司衛犧牲，自然還是有後續的，斬妖司中有他們的身份記錄，到時會派專人將事情告知給這些司衛們的家人，同時送去撫卹金。
斬妖司衛的撫卹金非常的豐厚，根據在司中任職的不同，體卹金也不一樣。但即便是最普通的‘司衛’級，一旦犧牲，家人也可獲得百兩黃金作爲體恤。
百兩黃金，足以讓一個普通人家，富足的過完一生。
這也是斬妖司衛明明如此危險，人盡皆知，卻還是能吸引到許多人加入的緣由所在。
但葉臨淵看着場中的幾百口棺木，神情卻有些沉默。
不在其位的時候，這些人的生死與他無關。可成爲了自己的手下之後，他就很難再做到毫不關心。
“大人。”
傅梓山的聲音打斷了葉臨淵的沉默，他扭回頭，就看到略微有些疲態的傅梓山走了過來。
他在昨天的戰鬥中也左臂負傷，被人砍了一刀。但回到府中之後，他隨便包紮了一下就繼續工作。
即便是之後誅魔司的同僚來支援，他也一直在忙前忙後。
之後大方向的事情葉臨淵處理了之後，具體的執行，也一直是傅梓山在盯着。
他雖是九品武者，按說這點精力還是有的。但是一直忙前忙後，腳不沾地的，也還是看出他有些倦態。
“一夜未睡？”葉臨淵點了點頭之後問道。
傅梓山愣了一下，而後一笑：“一個晚上而已，還不再話下……大人，關於那些城防司衛的問話大致結束了，有不小的收穫。”
說着，他表情變得凝重，低聲道：“虛舟境內，有着許多專營妖臠的組織和小型幫派……據聞，黑獄也就是這麼來的。宋自道從這些小組織當中，將那些妖臠集中起來管理，然後再一次性送出……但具體是送去哪裏，他們也不知情。因爲每次都是宋自道親自出馬，然後中途會有一羣黑衣人接應，接下來的事情，一般的城防司衛就無法接觸了。”
“黑衣人？”葉臨淵的眼神微冷：“可是昨天襲殺我們的那羣？”
“很有可能。”傅梓山輕輕點頭：“但那些城防司所知不多，也只能猜測。”
“如此黑獄進行了多少次了？又送出了多少妖臠？”葉臨淵沉默了一下平靜問道。
“城防司們道，他們一共經歷了兩次……頭一次，是在六年前。那一次的規模，和這一次相差不多。”
“六年前就已經有過一次？”
葉臨淵沉默了一下，而後才輕吐一口氣，輕聲道：“如此看來，‘黑獄’有可能不止城防司這一地，還有其他‘黑獄’……只不過，他們會時不時的更換‘黑獄’位置，以減少被發現的可能。”
“屬下也是如此判斷的。”
傅梓山沉重的點了點頭：“六年時間間隔的太久，妖臠從早期到晚期，最多也只能堅持半年的時間……我不信這羣喪心病狂的傢伙，六年只做一次——對他們而言，百姓性命算的上什麼？”
他恨的有些咬牙切齒。
這是非常驚人的事情。
容不得細思。
若當真細思……每半年一茬，也就標誌着半年之中，至少有十數萬人，被這羣人殘害！
五年，就是百萬之巨！
而這，還只是黑獄這種形成規模的。
若是再加上那些零零散散的妖臠……這個數字，會更加驚人！
若是再將這個數字，放到整個大炎中去看……
恐怕會更加的觸目驚心！
整個大炎，會只有虛舟圈妖臠麼？
不可能的！
妖臠價格如此之高，而付出的代價不過是‘十數萬賤民的賤命’，對於那些高高在上的宗門世家來說，怎麼可能放過？
命如草芥啊！
葉臨淵都感覺到有些透心涼。
他也算是殺伐果斷之輩了。但他此生所殺之人，恐怕還不到一千之數。
怕是不夠那羣人一天所害的吧？
論殘暴，他終究遠遠不如這些宗門世家……
“大人，那些小幫派和組織的具體的位置，我們已經掌握了不少，現下……需要去抓人麼？”
傅梓山突然問道。
葉臨淵回過神，沉默了一下之後，輕輕搖了搖頭：“沒必要了。”
傅梓山愣了一下，片刻之後，也沉默了下來。
是啊，沒必要了。
已經過去一夜了。
城防司圈妖臠一事，已經通天。
一夜時間，那些但凡和城防司有哪怕一丁點兒牽連的小組織、幫派，恐怕該逃的已經逃了，該死的也都已經死了。
後者的可能性會更大。
畢竟，死人才最安全。
小組織，小幫派？
葉臨淵可不相信月華宮會對這羣人視而不見，任由他們在自己的地盤上‘撒野’。
‘賤民’的命再不值錢，那也是他月華宮的。小組織小幫派敢動他們，就是在月華宮的口裏刨食。
先不說利益問題，就是出於對自己威名的考慮，月華宮也不可能坐視。
所以這些‘小組織’‘小幫派’背後到底是誰……
已經不言而喻。
之所以要‘多此一舉’，原因，恐怕大概率是應在了幾位上卿和大卿的身上了吧？
葉臨淵心中想着。
“那我們現在做什麼？”
傅梓山心中有些不甘，雖然他也知道郡司大人的推斷纔是正確的，但還是忍不住問道。
“等。”
葉臨淵平靜的道。
“等什麼？”傅梓山愣了一下。
葉臨淵擡頭，看向一個方向。
“等足夠一巴掌拍死月華宮的時機。”
他眯起了眼睛。
……
葉臨淵決定等，最大的原因是現在他手裏的力量已經不夠。
不是人數問題，而是質量問題。
整個斬妖司，哪怕加上誅魔司，也就四個先天。
四個先天放在一個勢力當中自然已經算很不錯。
但那要看對手是誰。
如果是虛舟某一個官衙，有真元境戰力的他在，問題應該不是很大。
可如果是月華宮……說一句杯水車薪，那都對他們的擡舉。
而接下來，一旦開戰，就是硬仗。
葉臨淵莽，但不是傻。
這個時候出去，不是給人當靶子？
他有自信，也不想自虐。
眼看沒有什麼事了，葉臨淵叮囑了傅梓山一句，讓他忙完就去休息，自己則是返回了居所。
而剛到門口，就聽到了一個元氣滿滿的聲音。
“郡司哥哥！”
葉臨淵扭頭看去，莫靈兒已經一溜小跑跑了過來。
不等葉臨淵說話，手裏抱着一堆東西的莫靈兒已經一把拉住他，神祕兮兮的道：“快，快進屋……”
葉臨淵弄了個莫名，但還是被莫靈兒拉進了自己的院落中。
“靈兒，你這是？”
一直跑進屋，葉臨淵看着鬆了一口氣，將懷裏一大堆卷軸堆放到桌上的莫靈兒，一頭問號。
“郡司哥哥不是要學畫麼？嘿嘿，靈兒來教你啦！你看……”
莫靈兒一邊說着，一邊展開了一卷畫軸。
葉臨淵還沒來得及開口，下一刻，他的目光，就徹底被眼前的畫給吸引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