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墨發半披半束,說不出的俊逸。
一身白衣,更是給他添上了純淨美好的韻味。
雲桑幾乎看得呆了。
“沈叔叔也來做衣裳嗎?”唐柏鶴挺喜歡這個叔叔的,不但同他家訂了好多蛋,還在街上替他們罵走那個不講道理的惡婆娘。
沈橖微微頜首,“嗯。你們做什麼衣裳?叔叔送你們啊!”
雲桑不動聲色的收回心神,“沈公子已經幫我們良多,怎好再讓你破費。不過我這倒還有一件事,想請公子幫個忙。”
沈橖有些意外,平時見着都是能避就避,今天竟主動請他幫忙。
“你只管說便是。”
“可否請沈公子幫我替人量個尺寸。”她也是突然才發現,沈橖的身形和唐慎好像差不多。
沈橖怔了片刻。
很快又勾起了脣角。
“我道是什麼事。”沈橖說着突然俯身靠近她道:“想知道我衣裳的尺寸就直說嘛,何須如此拐彎抹角。”
溫熱的鼻息撲面而來,雲桑的臉也跟着熱了起來。
雲桑悄然後退一步,“沈公子想多了,您若不願就算了。”
沈橖被她冷臉拒絕也不惱,反而張着雙手朝女掌櫃道:“來吧。”
女掌櫃看了雲桑一眼,見她點了點頭,便又同沈橖量起尺寸來。
“娘,你來看看,這個顏色好不好。”四小隻這會都聚在一起給二叔挑布料。
雲桑看向那匹布,緞面的料子,顏色也跟唐慎平日裏穿的差不多。
便道:“你們覺得好就好。”
她不過去是因爲,唐慎要是知道那布料是她敲定的,定又要處處找茬。
敲定了所有的款式和布料,雲桑又挑了兩匹天青色的梭織面料布匹帶走。
女掌櫃正打着算盤,見雲桑拿着布匹過來滿臉堆笑道:“這色兒好看,大妹子不在店裏一起做?”
“劉掌櫃。”
雲桑剛要開口,店內突然進來一個步履匆匆的中年男人。
許是走得急,停下來的時候還喘着粗氣。
女掌櫃邊打着算盤邊擡頭看男人。
“是朱老闆呀,你訂製的衣裳還要再過兩天才能取,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哎,別說了。”朱老闆一臉的晦氣,“我不是來取衣裳的,今天是想跟劉掌櫃你商量下之前訂的衣裳能不能退……”
劉掌櫃打算盤的手驀然停下,“朱老闆,你莫不是跟我開玩笑?”
朱老闆攤着手道:“哎喲,你瞧我的樣子哪一點像是在玩笑?”
劉掌櫃終於意識到事情不對,關切的問道:“這是咋的啦?
想到自己做生意也不易又道:“哎喲,你要是買的布匹沒動我還能給你退,可這衣裳都裁好做到一半了,這可咋退呀。”
朱老闆嘆了口氣欲言又止道:“我知這樣做給你添麻煩了。
家門不幸,出了個敗家子。
我日日忙生意,無暇顧及,竟不知他何時染上了賭習欠下一大筆錢。那幫混蛋限今日之內就要還錢,若還不上就要砍了那不孝子的手,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又怎麼忍心眼睜睜看着他去死……”
劉掌櫃一臉的尷尬。
早知就不問了,逼得人家當衆自爆家醜。
“朱公子剛及冠吧?哎年紀還小,以後慢慢教肯定能好好的……”
“哎……都二十二了,那裏還小……”
“你也別急,不過是一時的困難,要不這樣這訂衣裳的銀子我先退你,衣裳等你度過了難關再取如何?”
都是熟街坊,朱老闆的爲人她還是信得過的。
朱老闆吸了下鼻子,“劉掌櫃,不瞞你說我們朱家這次怕是到頭了,那豎子欠下一大筆債,不但要不起衣裳,從這出去我還得去趟牙行……”
“呀!”劉掌櫃一臉震驚。
“你這是打算把鋪子也賣了啊?”
朱老闆老淚縱橫,心疼的捂着胸口,“何止要賣鋪子,宅子也保不住了,只希望老天開眼,讓我賣個好價格,留點盤纏回鄉下。”
劉掌櫃半天都說不出話來,這果真是個敗家子呀。
這得欠下多少銀子?才能玩到傾家蕩產。
“你那鋪子位置好,又周正,要是平時肯定不愁賣,這臨時臨了只怕……”
沈橖突然展開手中的摺扇,朝自己猛的扇風。
只見他薄脣輕啓,“此等垃圾,救他何用。要我說就該讓他喫點苦頭。
喫父母的,用父母的,長大以後不說報恩反哺。自已犯了錯還要累及父母。
染上賭習的人終其一生也難以戒掉,有一次就有二次,你又能救得了幾次?”
沈橖的話雲桑深有同感。
在後世多少人因爲賭博傾家蕩產,妻離子散,最後爬上天台……
染上賭習的人能戒掉的寥寥無幾。
贏了錢的嚐到了甜頭,不願輕易放手。
輸了錢的又不甘心,一心想着贏回來了。
如此形成了惡性循環。
再有那戒掉的,被人一攛掇很容易又故態復萌。
不過認同歸認同,她還是覺得面對一個救子心切的父親,他這些話過於毒舌了些。
劉掌櫃也認同的點了點頭,這要是她兒子,非得把腿打斷不可。
父母省喫儉用,辛苦半輩子才攢下的家業就這樣讓他搖幾下色子過把手癮就玩完了。
看到朱老闆尷尬又發白的臉,劉掌櫃到底有些不忍心。
嘆了口氣,拉開櫃子數了幾錠銀子交到朱老闆手上。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這世上就沒容易的人,你也別太難過,會好起來的。”
朱老闆本來就溼着眼眶,這會更是激動得語無倫次,“唉,聽你吉言,謝謝劉掌櫃了,你真是好人,這換成別人,只怕……”
劉掌櫃擺擺手道:“什麼都別說了,快忙你的去吧。”
再說下去她都要哭了。
她這還有客人在呢。
“朱老闆請留步。”雲桑突然喊住了剛要出門的男人。
朱老闆來時一門心思都放在退貨上,都沒注意到旁邊。
這會才發現鋪子裏還有那麼多人,老臉忍不住一紅,道:“這位娘子喊住鄙人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