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面面相覷。
“沒聽過幫工還要倒貼錢的?”
“不過我聽說縣裏那些鋪子招的賬房學徒確實是要交錢的,還什麼粗活累活都要幹。”
“是嗎?我咋沒聽說?”
“你去縣裏問問不就知道了。”
一時間衆人議論紛紛。
“算了算了,我這個閒人本來還想給家裏減輕點負擔。聽三嫂這樣一說,不減反增了。”唐慎滿是自嘲的笑了笑,端起桌上的酒杯道:“啥也不說了,喝酒。”
連王氏投石問路都失敗了,他們就更不用說了。
這樣的機會難得,還不如多喫點肉,多喝點酒。
男人們也跟着端起酒杯激情澎湃的喝道。
“來來……喝酒,喝酒。”
“幹了……”
剎時間羣雄激盪,擠進來的王玉梅母子又被擠了出去。
“娘,那我怎麼辦?”唐柏福一臉責怪的問道。
王玉梅沒好氣道:“怎麼辦,怎麼辦,去把你爹找來,怎麼辦!”
她好話說盡,忙前忙後,這兩人不領情不說,說話卻處處含沙射影,指桑罵槐。
虧唐康那廢物還處處念着這個瘸子,他卻聯合外人來欺負她。
她今天就讓唐康看個清楚,他顧念的兄弟是個什麼貨色!
唐柏福平日裏都是被人寵着,哪裏受得了這個委屈,衝着他娘大喊大叫:“我不找,要找你自個去找!”
他還沒喫飽呢,就被娘拉了過來,現在再回去肯定沒有肉了。
王玉梅氣得胸口發悶,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殺千刀的,她到底是爲了誰,一個個這樣來氣她。
“來,喫塊肉。”雲桑給小五夾了塊五花肉。
許是這一桌因爲有她這個大人在,孩子們都喫得比較含蓄。
別桌的孩子們,一上桌就把紅燒肉給瓜分了,連湯汁都沒放過。
素了太久,肚子裏沒有半點油腥氣。桌上就那麼一碗肉,但凡含蓄點連碗都摸不上。
王玉梅越想越氣,遍尋不着唐康的身影就尋到了家裏去。
回到家裏,唐康正端着中午剩下的冷飯,泡了開水就着一根菜脯喫。
幹了半天的活,外面有菜有肉他不去喫,竟回來喫冷飯。
王玉梅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二話沒說上前就將他手上的碗拍掉。
一時間唐康的衣服上,褲子上,地上全都是水和飯。
好在農村的地板都是泥面的,經過長久的踩踏變得夯實無比。
青瓷碗落在地上倒也沒有破。
看着在地上打着轉的碗唐康一臉震驚。
“你瘋了!”
“是,我瘋了。那也是被你們氣瘋的,你們個個品格高尚,就我一個伂儈無理。沒有我這種伂儈的人把持家裏,你們能有今天這麼好的日子過?”
又來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唐康一屁股坐到椅子,雙手不停的撓頭。
王玉梅見他這副窩囊樣,心中火氣更盛。
唐康突然冷笑了一聲。
原來是想往人家鋪子塞人被拒絕了。
他的兒子他知道,平日她護得死死的,他說兩句她都不讓。
被她養得光長個不長腦,什麼都不會不說,性子也不好,這樣的人她還妄想塞到人家鋪子裏,雲氏又不是傻子。
“你笑什麼,那可是你兒子!”王玉梅到底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的兒子雖好喫懶做,但那也是她的兒子,容不得別人說他半點的不好。
“就因爲他是我兒子,我才明白他有幾斤幾兩?
什麼都不會你這是讓他去幫忙嗎?就他這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又喫不得半點苦的廢物,你這是讓他去禍害人家吧?
你要真爲他好,明日開始就讓他隨我下田去。”
“你……你個混蛋,是我不讓他下田嗎?是他自個不願去!”
小時候她是捨不得讓她的寶貝兒子下田幹活,可如今長大了,她是叫不動了,又不是不讓他去。
真當她是受虐狂,什麼活都愛往身上攬。
“好!從明日開始,便讓他跟我下地幹活,他若不願我便將他分出去單過。你要是再敢阻攔,便跟他一起分出去。”
慎弟說得對,再讓這個婆娘縱容下去,幾個孩子怕是真要廢了。
孩子小時候明明巧乖聽話,路還走不穩就知道拿着小揹簍說要跟他下地。
偏偏這婆娘說孩子小,捨不得他們累着。
如今好了,孩子是大了,卻生了懶筋,怎麼叫都不願意去。他一強硬起來這婆娘就哭天喊地的作,生生把孩子縱成個五穀不分的廢物。
王玉梅被他的這一翻話驚得六神無主。
成親這麼多年,他從沒跟她說過這麼重的話。
可她還是不甘心。
“你……那是你兒子,你去求求你兄弟,給他安排個輕鬆的活怎麼了?難道還要他像你這般窩窩囊囊的種一輩子的地?”
“只怕你想的不止是輕鬆的活,還要高於別人的工錢和佔不盡的便宜吧!”唐康對她的性子果然瞭如指掌,說得半點不差。
王玉梅雙眼眨紅,眼睛裏氤氳着霧氣。
臉上,閃過悲傷,失望……
“咱們這麼多年的夫妻,你就是這麼看我的?”
唐康背過身,不想看她扮作淒涼的模樣。
“我說到做到,若你再敢阻攔,別怪我不念夫妻情份。”
說完撿起地上的碗筷往廚房去。
連個眼神都沒給她。
王玉梅瞬間像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跌倒在地。
以往,只要她軟和下來他便會心軟鬆口。
這次他連看都不願看她,他這是鐵了心要休棄她!
月亮爬上柳梢頭的時候,晚宴也結束了,村民們各自收拾着自家的桌椅碗筷回家。
村長本欲留雲桑一家在村裏住一晚,唐慎拒絕了。
村長老頭兒只好紮了幾個火把依依不捨的將他們送到村頭。
雲桑思忖良久,從車裏下來對着村長兩口子道:“咱們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