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康見兒子爲了一口喫的如此沒出息,肺都氣炸了。
放下裝着供品的籃子,扛着鋤頭就追了上去。
“出息!給我把東西拿回來。”
唐柏福當時一心只想着不讓妹妹還回去,搶完纔想起娘不在。
如今看到他爹扛着鋤頭追在後面,頓時後悔不已,可也不敢停下來,娘不在沒人替他擋着爹啊……
唐柏祿更是瑟瑟發抖,幸好大哥下手比自己快,不然現在被父親追着打的就是自己了。
唐慎道:“二哥,別生氣了。本來就是給孩子們喫的,下手注意些。”
別打殘了就行。
“噗——”雲桑趕緊捂住嘴。
這是勸人該有的樣子麼?
五小隻亦抿着嘴笑。
唐慎看了她一眼道:“天色不早了,去下一處吧。”
說完帶頭往下山的路走去。
一家人緊跟而上,唐柏延扯了扯愣愣看着父兄的唐雙道:“阿雙姐姐,我們走了,你記得多喫些。”
唐康仨孩子,兩個兒子皆喫得肥頭大耳,女兒卻瘦弱得令人心酸。
“嗯。”唐雙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這可把唐柏祿嫉妒得不行。
氣哼哼的朝妹妹吼道:“我要告訴娘,你以前老偷偷給他們送喫的。”
“告去,都是爹讓我送的。有本事連爹一起告。”唐雙只覺得心中難受,這種感覺糟心透了,說完眼睛一紅,嗚嗚咽的抽噎起來。
唐康沒追上大兒子,回來剛好就撞上這一幕,丟下鋤頭,隨手取了根纔剛割草時砍下的樹枝,一手扯着他的手,一手拿着樹枝狠狠的往他腿上打。
“你要告什麼?要告到那去?就會家裏橫,我打不死你個沒用的東西。”
唐柏祿的哭喊聲頓時響徹雲霄。
“嗚嗚~我沒有告爹……”
“出息了,就會欺負你妹妹是吧,老子今天不打斷你的腿就不姓唐。”
唐慎腳步微頓,回頭看了眼,又繼續往前走。
那樹枝枝細叉多,打斷腿是不可能的,最狠也就打個血肉模糊,充其量也只是個皮外傷。
沒事。
清官難斷家務事。
家事,外人不宜插手。
“不是,嗚嗚~爹,你饒了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嗚嗚嗚……”
“爹,別打了,二哥知道錯了。”唐雙從沒見過爹這般發狠過,心裏害怕。
唐康心中也是糾結不已,一方面確實是氣的,一方面也心痛兒子。
女兒求情算是給了他一個臺階,下手的力道也輕了些,“知道錯了嗎?”
“嗚嗚嗚……知道了。”
“以後還欺負你妹妹嗎?”
“嗚哇!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唐康這才鬆手,丟掉樹枝,重新拿起鋤頭,掛回供品籃子下山。
五小隻的心情就像今天的天氣一樣好。
藍天,白雲,萬里晴空,偶爾還有帶着花香的微風拂過。
小五走累了,唐柏松便將他背了起來。
早上起得早,小五一趴到大哥背上就昏昏欲睡。
小腦袋左右搖擺。
唐柏鶴在後面看得膽戰心驚。
怕他掉下來,所以要一直彎着腰。
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小五,我們來唱曲吧。”
“嗯?”小五眼睛微睜,迷迷糊糊的應了句。
唐柏鶴試探的唱了起來“愛你孤身走暗巷,愛你不跪的模樣。”
小五迷迷糊糊的嘟嚷道:“愛你對峙過絕望,不肯哭一場。
唐柏鶴突然提高了聲音,“愛你破爛的衣裳,卻敢堵命運的槍。”
後面的兩小隻接道:“愛你和我那麼像,缺口都一樣”
小五的瞌睡蟲一下消散得無影無蹤。
四人齊齊吼道:“去嗎,配嗎,這襤褸的披風。戰嗎,戰啊,以最卑微的夢……”
嘹亮的歌聲震天動地。
唐慎面色古怪的往後看。
這唱的什麼呀!從沒聽過,但好像還挺有號召力的。
“孤勇者,娘教的,娘說這是小學生都會唱的歌。”唐柏松見二叔看來,主動解釋道。
唐慎歪頭往後看去,只見落在後面的雲桑笑得花枝亂顫。
看到唐慎朝她看來,雲桑忙斂了笑容,“你們剋制點,後面的剛捱了打,你們唱得這般興奮。嗯……”
哈哈哈哈哈,是不是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
四小隻正在興頭上,哪裏管得上別人,這一唱就唱到了唐老太爺和唐老太太的墳前。
唐老太太和老太爺,楊氏皆葬在此處。
南方很多地方都有撿骨葬的風俗。
也就是人過世後的第三年,子孫後代會選個吉日良時將去世的先人遺骨挖出來,洗淨後放到金甕裏重新尋個風水寶地下葬。
條件好的會修一座漂亮的墳,條件差的只好尋個地方挖個洞將金甕暫時放置其中,等經濟好些的時候再給先人修墳。
唐老太爺去世多年,但因爲要等着夫妻合葬,並未修墳。
唐瑾沒有屍骨,當時只在楊氏的棺木裏放了衣物,算是合葬。
而唐老太太和楊氏去世皆還未到三年,還沒到二次撿骨葬的時間,故而只是一個小墳包,與唐老太爺的金甕並排而立。
因着長久沒有打理,此時荒草萋萋,將小墳包完完全全的遮擋起來。
看到這般情景的唐慎,雙眼頓時紅了起來。
他不聲不響的放下東西,拿起鐮刀發泄似的割起草來。
歡快的氣氛一下變得悲傷起來。
唐柏松將小五交給唐柏延,拿起鐮刀往自己父母的小墳包走去,唐柏鶴亦拿了鋤頭跟上。
小五有些莫名的看着他們,不知道爲什麼剛纔還好好的,突然之間大家都變了個樣,這樣子的氣氛讓他有點害怕。
雲桑摸摸他的頭道:“別怕,這裏住着你阿公阿婆,還有爹爹孃親,等會小五要請他們保佑你快高長大好不好?”
小五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雲桑笑笑將他的手交到雙胞胎手上,“你們也一樣哦。”
然後纔拿起鋤頭將墳塋前的草頭都清理乾淨。
接着掛紙,擺供品,愣是全程都沒人說話。
該到念祝禱文的時候,唐慎依然沒說話,一動不動的跪在墳前,宛如一樽石化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