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看到了他眼底的怯意，卻不敢說出來。
自己剛纔是有多嚇人？
以前對她是不是也如這般？
唐慎心中難過，父親去世時自已少不更事，大哥就成了家裏唯一的壯勞力，每天起早貪黑幹活，初爲人父時他確實常常抱小松，到了後面孩子一多，那裏還顧得上。
他若實說，小延定會很失望吧？
唐慎緊緊的抱住他道：“小延，你爹長得就如二叔這般，他每次幹活回來，你們就像小鴨子般一個一個撲到他懷裏。”
“小鴨子？”唐柏延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掙扎着從二叔懷裏溜下來就往前走。
唐慎有些懵，這是生氣了？
“二叔，是不是這樣？”唐柏延伸出兩隻小手，左一腳右一腳搖搖擺擺的朝他衝過來。
果然很像排着隊往水裏衝的小鴨子。
唐慎也被自己的形容詞和他的表演給逗笑了，伸出手將他摟在懷裏，拍了拍他的背道：“走吧，喫飯去。”
“嗯，喫飯去。”
大手牽着小手，一路往山下走。
唐柏延突然開口道：“二叔，你能做我們的爹嗎？”
“嗯？”唐慎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緩過氣來道：“爹是爹，二叔就是二叔。”
“那你可以娶娘，不就成我們爹了嗎？”唐柏延邊走邊仰着小腦瓜看他。
“胡說，那也是後爹……”等等，他在說什麼，“胡說八道，二叔要是娶了你娘，你連娘都沒有了，你得叫二嬸！”
小屁孩，事兒真多，嚇不死你。
“哦——”唐柏延有些失望，他挺喜歡二叔的，要是二叔是自己的爹就好了。可要是二叔娶了娘，娘就不是娘，“那還是不要了，二叔你還是娶別人做二嬸吧。”
沈叔叔也不錯，長得好看，對他們也好，改天再問問沈叔叔願不願意做他們的爹。
娶別人？
他從未想過。
“二叔，你以後娶二嬸一定要娶個好二嬸。”唐柏延又開始操心起二叔的未來。
唐慎哭笑不得，“什麼叫好二嬸？”
唐柏延想了想掰着手指頭道：“孔嬸和二伯母那樣的肯定不行。你要找就要找我娘那樣的，說話好聽，會做好多好多好喫的，還會做書包，做衣裳，反正什麼都會啦，還對我們好。不過……”
“不過什麼？”唐慎很好奇被他描述得這麼完美的女人還有什麼缺點。
“想來二叔是找不到第二個像我娘這般溫柔賢惠，賢良淑德媳婦兒的了。那就只能退而其次，娶個像宋伯母那樣的也行。”
唐慎措不及防的被秀了一臉。
孩子你是不是對溫柔賢惠，賢良淑德有什麼誤解？
不過還算這小子眼光毒辣，王氏跟孔氏確非良配。
娶到這樣的媳婦只能怨自個有眼無珠，唐慎搖頭失笑。
自己上輩子可不就是那個有眼無珠的貨色麼？如今想來，怪也只能怪自己眼盲心瞎。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走到小溪旁。
小溪裏傳來的笑聲將唐慎的思緒拉回現實。
原是小胖帶着幾個孩子在水裏撈蝦。
唐柏年提着小桶守在岸邊。
小胖雙手拎着簸箕，往小溪邊沿的草叢一放，唐柏松和唐柏鶴立刻從兩邊將蝦趕進去。
好傢伙氣勢做得足足的，這一起來也沒幾個小魚小蝦。
唐柏延放開二叔的手，三步並作兩步往人羣走去。
“你們在做什麼？”他躍躍欲試道。
“撈蝦。”唐柏鶴道。
這不是很明顯嗎？
唐柏鶴似是明白了他的意圖，又補了句，“沒位置了，你別下來。”
“哦。”唐柏延不太情願的應了聲，可哥哥們都下水了，他也好想下水呀。
唐柏延百無聊賴的蹲在岸邊，眼巴巴的看着清澈的小溪。
突然他發現白淨的沙子上有些黑黑的東西。
是田螺！
“大哥，溪裏有田螺。”他興奮的叫了起來。“娘，我能下去撿田螺嗎？”
雲桑給燜着花肉的竈里加了一把柴後走了過來。
“呀，還真是，不過這個叫山坑螺，只長在山坑裏。”
“那我能下去撿嗎？”唐柏延滿臉期待道的看着娘。
“去吧，小心點兒。”
剛好那邊有溪黃草，一會去拔點回來，晚上剛好可以煲坑螺溪黃湯。
溪黃草和坑螺都有清肝去溼的作用，最主要這湯煲出來沒有藥味，還特別的好喝。
“嗯。”
唐柏延瞬間精神抖擻，脫了鞋子，挽起褲腿一腳踩進水裏。
溪水冰涼得讓他打了個寒顫，他卻一點都不在意。
“我也要去！”唐柏年也呆不住了，大家都下水，沒理由他一個人站在岸上看啊。
唐慎見狀，也脫了鞋下水。
不過他可不是撿坑螺去的。
撿坑螺對他來說太大材小用了。
他直接朝小胖伸出手道：“給我？”
“爺，你行嗎？”
唐慎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這些都是你爺我當初玩剩下的，你以爲都跟你似的，光喫不練只長個，連個蝦都撈不着。”
想當年，他可是捕魚小能手。
小胖將簸箕交給唐慎，下意識的摸了鼻子，爺肯定是嫌他喫太多了。
大不了一會喫飯的時候少喫點嘛。
真到喫飯的時候，他早就將自己立過的flag忘到九霄雲外，喫得比誰都多。
雲桑撇了撇嘴，嘴還是這麼毒，她倒想看看他是不是真有那麼厲害。
唐慎拿了簸箕也不急着下手，一直往上走，直走到一處水草豐美的地方纔將簸箕下到水草底下，用力的上下搖晃。
再拿出來，簸箕裏滿是活潑亂跳的小蝦米，中間還夾着幾條小雜魚。
“哇——”唐柏鶴眼裏閃着崇拜的星星，“二叔好厲害哦。”
不錯，有兩下子。
本想看他出糗。
反而看他秀了一手。
好沒意思。
雲桑轉身回去看燜肉。
燜肉本來就是灼熟的，切了塊，加上醬油，蒜頭，冬菇，八角，蘇葉，陳皮，茴香，花椒，燜到軟熟再放些腐竹。
一開蓋，那香味濃郁得讓人直流口水。
撈起來的小蝦米做了一道茶皇蝦。
小魚則滾了麪粉做香酥魚。
小溪裏的坑螺很乾淨，雲桑拔了溪黃草，乾脆中午就煲了一鍋湯。
唐慎好奇的看着那輛不太寬的驢車。
暗道：奇怪！她那些傢伙和配料是怎麼弄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