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柏鶴滿臉嫌棄道:“唱得太難聽了,還不如分豬肉好玩。”

    雲桑想想也是。

    那戲唱的是方言,晦澀難懂,一般人還真聽不懂。

    “那你們可別亂跑,不準去河邊!”

    馬上就是六月,天氣一熱,熊孩子就喜歡到河裏玩水,她就怕臭小子們被人一攛掇就往河裏去。

    每年夏天總有孩子被河水捲走,可每年還是有熊孩子不顧勸阻偷偷的到河裏玩。

    被分的肉就是早上祭拜時看到的那兩頭豬羊。

    這會都被切成一條一條的,用芭蕉葉墊底,鋪在地上。

    活像是那種擺來套圈的攤子。

    這邊的豬肉是按照戶口來分,一戶一份。

    一份包含一塊羊肉,一塊豬肉。

    “娘,你們是來領肉的嗎?我給你挑一份。”唐柏鶴躍躍欲試道。

    立刻有個熊孩子警告道:“你可不要拿我。”

    他們守在這裏,除了熱鬧好玩,就是想守住自家那份肉。

    雖然意義不大,就算守着也有機率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挑中的肉被拿走,但他們還是願意守着。

    大概這就是後世人們常說的那句——哥玩的是心跳。

    每來一個大人,他們的小心臟都怦怦直跳。

    然後暗暗祈禱老爺保號,千萬別挑走他選中的那塊!

    沒被挑走的喜笑顏開鬆口氣。

    被挑走的指定是哭喪着臉再選一塊守護着,再企足翹首的盼着家人早點來。

    沒辦法,村長規定只讓家裏的大人來領,就怕那家熊孩子領走自己造了,大人來鬧。

    雲桑好笑的看向出言警告的熊孩子,“你要哪塊呀?”

    熊孩子猶豫着不知說不說出來好。

    萬一他說了,她故意選自己的那塊怎麼辦?

    雲桑像是看出他的想法,循循善誘道:“你告訴我,我就不選你那塊。”

    意思是要是別人告訴她,她說不定就會選他那塊哦。

    熊孩子一愣,手指幾乎是立刻下意識指向一條肥瘦相間的五花肉。

    雲桑捏起那條五花肉,故作認真的打量起來,然後點着頭道:“嗯,果然是一條好肉呢……”

    熊孩子緊張的嚥了下口水……

    明明說好不挑他的肉……

    雲桑話鋒一轉,道:“看來你們都喜歡這種肉,那我就選——”

    孩子們的表情立刻凝重起來。

    雲桑手指每劃過一條五花肉,就有一個孩子大大的鬆口氣。

    宋氏拍了下她的手笑罵道:“就你貧,別逗他們了,再逗都要哭了。”

    熊孩子:不,別胡說,我沒有!

    “那要這個吧。”雲桑的手指停在一副豬頭殼上。

    豬頭殼是真的豬頭殼,剝了皮,上面只有薄薄的一層瘦肉。

    這下全部熊孩子都放下心來。

    有的還鬨堂大笑起來。

    這沒肉的豬頭殼,誰愛喫誰喫。

    唐柏鶴卻氣得拉下臉來,他親自坐鎮肉攤,娘居然選了個沒肉的豬頭殼,害他一點面子都沒有。

    見唐柏鶴不高興,剛纔那個熊孩子立刻提醒道:“選了就不許反悔!”

    孩子們深諳左右父母想法的那一套,他們最不耐煩孩子的吵鬧。

    只要唐柏鶴鬧上一鬧,這事就有可能變卦。

    不行再往地上滾兩圈,父母不想在那麼多人面前丟臉就會妥協。

    唐柏延卻驚喜道:“娘,你是要做豬骨頭丸子嗎?”

    雲桑眉眼帶笑,“是的呀!”

    “哇!太好了!”唐柏鶴的臉立刻由陰轉晴。立刻拿起一根禾杆,將豬頭殼串起來交到娘手裏。

    弄得好像有人跟他搶似的。

    “哼!都是骨頭,有什麼好喫的。”

    唐柏鶴懶得跟他計較,等娘把丸子做出來,他就抓一把到他面前喫。

    絕對打腫他的臉。

    宋氏自已倒無所謂,但喫飯的不止自家幾個人,選了塊正常的肉。

    選好豬肉,又選了份羊排,雲桑就帶着小五打道回府。

    豬頭殼處理起來有些麻煩。

    做丸子還得先將骨頭臼碎。

    村尾有一架專供村民臼米的臼米機,豬頭殼堅硬,得用臼米機才能對付它。

    雲桑回到家,將豬頭殼洗淨放到盆裏,一手端盆,一手牽着小五往村尾去。

    臼米石是用一塊大整石慢慢鑿成一隻巨大的盆狀,臼口的直徑約莫70~80公分。

    臼的身子埋在地下,臼口露出地面,四周貼了破陶瓷缸片,這樣是爲了便於清掃。

    石臼上面,架着一截用樹段做成的碓身,碓的頭部鑲着一塊和石臼對稱的石杵。

    兩邊有支撐蹺動的橫杆,支在中間,類似於蹺蹺板的原理,

    碓尾地下則有一個深坑。

    雲桑將豬頭殼放到石臼盆裏,站在碓尾,單腳踏上碓尾,碓尾立刻下沉到坑裏,碓頭便擡了起來。

    腳上的力一卸,碓頭上的石杵就往石臼舂下去。

    再踏又擡起來,再舂下去,就這樣機械地重複着,直到將骨頭舂成肉碎。

    “娘,小五也要玩。”小五看得眼熱不已。

    “好呀!不過娘可不是在玩,娘是在幹活,小五喫的白米飯也是這樣舂出來的哦。”

    雲桑說着將腳從碓尾移開,讓小五把他的小腳丫踏上去。

    “呃……”小五目瞪口呆的看着娘。

    欺負小孩子,它怎麼不動?

    “哈哈哈……”雲桑被他的這副委屈的小表情給逗得哈哈大笑。

    “踏碓可是要費很大力氣的呢,一粒一谷,都是經過千辛萬苦纔得到的。所以小五可不能總剩飯了。”

    “那小五不喫白米飯,娘就不用辛苦了。”

    “不喫白米飯你喫啥?”

    “小五喫肉肉。”

    這不就是典型的何不食肉糜?

    “……”好的,你要是個皇帝,定然是個昏君。

    豬骨頭碎加上蘿蔔絲,蒜苗,麪粉,再加入八角,蘇葉,桂皮浸出的水攪拌揉成糰子。

    熱鍋溫油時再下鍋炸。

    那香味別說是一條街了,整個村都能聞到。

    唐柏鶴吸了下鼻子,對着一羣熊孩子得意洋洋道:“聞到沒,聞到沒,這就是我娘做的豬骨頭丸子。”

    “你怎麼知道一定是你娘做的丸子?”

    “過年的時候我娘也做過,就是這個味道。”

    “三哥,我要回家了。”唐柏年忍不住了,剛出爐的炸丸子又酥又脆最好吃了。

    “那我們回家吧。”唐柏延定力再好也還是個七歲的孩子。

    “你們不等我了?”唐柏鶴好生氣,肉還沒發完,他走不了。

    “二哥你等着,我回去給你拿丸子過來。”

    唐柏延對二哥還是很瞭解的,唐柏鶴當即眉開眼笑的目送他們離開。

    雙胞胎剛轉了個彎就有個穿着禮服,脖子上掛着一條紅布的男人上前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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