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我一下。”雲桑說完往屋裏去。
唐慎拿起掃帚打掃院子。
見唐雙低着頭掰手指卻又不時拿眼角偷偷瞄他，便放下掃帚朝她走去。
“唐雙！”
“嗯……四叔。”唐雙還是不敢擡頭看他，目光放在他的褲腿上。
“你剛纔看到什麼了？”
男人的聲音雖然清朗，架不住他有張五官硬朗的臉，不笑的時候總是能成功嚇退一波小朋友。
“看……看，看到……”
唐慎面無表情道：“說實話。”
唐雙咬了咬脣，小聲道：“看見嬸嬸摸四叔的頭……”
說完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被四叔嚇的。
唐慎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把人嚇哭了。
“哭什麼？四叔又不喫人。”他聲音柔和了許多，像是突然出了一口鬱氣。
“沒，沒哭……”她只有控制不住眼淚。
“嗯。”唐慎摸了摸她的頭，以示安慰。
唐雙突然擡頭，愣愣的看着他。
這種感覺讓她又想哭了。
自有記憶以來，爹和娘好像都沒有這樣摸過她。
不管她是傷心，是難過，還是開心，或是做了什麼，他們都不會注意到她。
娘只喜歡兩個哥哥，而爹的眼中只有幹不完的活。
“四叔告訴過你，嬸嬸只是在幫四叔整理頭髮對不對？”
“嗯。”唐雙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
“那阿雙出了這個門，就把剛纔的事忘記好不好？”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
她有些不明白，她要是忘不掉怎麼辦？
唐慎徑自坐到院中的石椅上，拍了拍旁邊的椅子，“過來，四叔給你講個故事。”
“……”唐雙有點驚悚，四叔不會是要講什麼鬼故事嚇她吧。
怎麼辦，好想逃。
唐雙看向院門，有點遠……
腦子想逃離，身子卻很聽話，小腳老實的往椅子挪去。
“四叔不喫人。”唐慎認真的開着玩笑。
唐雙好不容易纔挪到石椅上，坐了半個屁股蛋子在上面。
唐慎沒說什麼，就開始給她講起故事來。
“很久以前有位老者人稱丁公，因他年紀大挑不動水需要請人挑水澆灌莊稼。
後來丁公想了個法子，就是在自家地裏鑿一口水井。
這樣就不用到很遠的地方挑水家裏就不用請人，從而也節省了一個勞力。
事後丁公對別人說：“吾穿井得一人。”
這話傳來傳去，最後大家都以爲他從井中挖出一人。
一傳十，十傳百，竟傳到了國君面前，國君覺得驚奇派人查探。
才知道丁公說的是，他家裏鑿了一口井，等於家中多了一個能勞動的人，而不是在井中挖到一個人。
故事講完了，能明白這個故事的道理嗎？”
唐雙光顧着害怕了，根本就沒聽清楚他講了什麼內容。
靈動的大眼睛怯懦懦的看着他。
“沒明白？”
小姑娘搖了搖頭，搖到一半後又點了點頭。
唐慎抿着的脣拉了條淺淺的弧度，想讓自己看起來溫和點，偏笑出了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四叔再給你講一次，這回認真聽，聽不明白……”唐慎說到一半便禁了聲。
“嗯。”唐雙重重的點了下頭。
不是鬼故事，她的小心臟稍稍安定下來，打起精神認真的聽四叔講故事。
唐慎耐着性子，又將丁公鑿井重新講了一遍。
“明白了嗎？”
小姑娘不笨，聽了兩遍，算是把故事給聽明白了。
她試着說出心中的想法，“是說一句話經過不同的人，就會變成不同的話，到最後會跟之前的話變得完全不一樣嗎？”
“對！”唐慎讚賞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就是這樣，因爲誰都不想拾人牙慧，傳話的時候少不得添油加醋，到最後就跟開始的意思背道而馳。”
唐雙點了點頭，她身在農村，對這種事情深有感觸。
就像阿孃。
有人說她是跟野男人跑了。
有人說她改嫁了。
有人說她得病死了。
各說紛紜。
可實際上連她都不知道她到底哪去了。
見小姑娘這麼上道，唐慎再次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四叔再告訴你，這世上真心想看到別人好的沒有幾個，別太容易相信別人。”
唐慎講完一遍故事的時候雲桑就出來了。見叔侄倆人聊得開心不忍打憂，又退回門內。
他可從沒對五個侄子這般和顏悅色過，更別說這種肢體的觸摸。
小姑娘果然更討人喜歡。
“那四叔和嬸嬸呢？”唐雙問。
“嗯——，嬸嬸是不會害你的，只要今天的事情不傳出去，四叔也不會害你。”
出息，居然都開始威脅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了。
雲桑笑着笑着，不由得紅了眼。
一邊威脅她說再有人問就要公佈出來，一邊又爲了杜絕流言而跟個小姑娘耐心周旋。
“四叔，我記住了。這是我們之間的祕密，我不會說出去的。”
雲桑調整了情緒，端着一匣子月餅和一兜子柑橘笑盈盈的走出來，“什麼祕密呀？我能不能聽？”
唐慎不動聲色的朝她搖了搖頭。
剛纔的事情說出來太丟人了，還是不要讓她知道的好。
卻不知他覺得丟人的一幕，對眼前的小姑娘來說卻是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美好記憶。
“嗯……”唐雙猶豫了半晌後才道：“不能說。”
她答應了四叔不說，那就不能說。
“好吧，看來還是四叔比較親。”雲桑笑笑將匣子和一兜子的柑橘放到她的籃子。
“這是拜過老爺的月餅和果子，別嫌棄，拿回去跟哥哥們分着喫。”
唐雙看到那精美的匣子就知道這東西不便宜。慌慌張張道：“這這麼多……不好……”
“這是嬸自己做的，拿回去也喫不完，你們就幫嬸喫掉一些好不好？還是你嫌棄……”
唐雙慌忙擺手，“不是，不嫌棄。”
她怎麼會嫌棄。
娘不在，家裏連蒸發糕都蒸不好。
東西都收拾妥當，雲桑和唐雙一起出的大門。
唐慎留在院子裏打掃衛生。
唐雙回家後，雲桑就到村長家尋找放飛自我的五個小蘿蔔準備回城。
村子窮，莊稼人也沒有鬧花燈的閒情。除了祭祖和拜老爺就沒有別的活動。
五小隻沒見過城裏的花燈節，雲桑一開始就打算好要早點回城裏看花燈。
誰知到了村長家卻被告知，孩子們沒在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