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的卻沒什麼反應。
自楊氏去世後，他們便沒再見過舅舅一家，早就把他們忘到九霄雲外了。
“小松，小鶴，都長這麼大了。”楊承坤雙手壠在洗得皺巴巴的袖子裏。
笑容略顯尷尬。
“喲，這眼裏只有舅舅呢，舅母這麼大個人站在這裏都看不見吶？”楊承坤身後突然冒出個三十來歲的婦人。
婦人皮膚黝黑，腮骨發達，眉毛散而不均，眼角帶勾，雖然嘴角帶笑卻依然拯救不了下垂的嘴脣。
“舅母。”唐柏松和唐柏鶴又叫了一聲。
“叫人呀。”雲桑笑着朝幾個小的示意。
唐柏延和唐柏年立刻跟着叫了聲舅舅舅母。
小五卻躲到了雲桑後面，眼神怯怯的看着露着大黃牙的舅母。
“好好好。”夫妻兩人似乎也沒注意到他。
楊舅母轉頭朝屋裏招呼一聲，四個少年男女從裏面魚貫而出。
最大的少年約莫十五六歲，高鼻樑，濃眉大眼，跟楊承坤長得很像。
最小的七八歲，也是個男孩。中間兩個則是女孩，五官都有點楊承坤的影子，長得眉目清秀。
楊舅母笑眯眯道：“自你們娘去了後，你們都不到舅母家來，幾年沒見，都生分了。
小松，小鶴，這是俊英表哥，這是美表姐，這是麗表姐，這是俊雄表弟，小時候你們最喜歡跟在俊英哥屁股後面跑的了，都還記得吧？”
“記得。”唐柏鶴道。
唐柏松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他當然記得，那時候爹還在，娘和阿奶也在，逢年過節阿孃都會帶他們去外祖母家探親。
外祖母會偷偷的往他口袋裏塞好多好多的零食，還讓他們不要告訴舅母。
後來爹沒了，舅舅想把娘接回楊家村。娘不願意，跟舅舅吵了一架，自那以後兩家就像斷絕了關係一般，沒了往來。
四年了！他沒想到他們會出現得那麼突然。
“娘，都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楊俊英紅着臉道。
兩個少女嘴角含笑，小男孩楊俊雄肆無忌憚的和唐柏鶴大眼瞪小眼。
雲桑道：“都別站着了，小松帶舅舅他們進裏面喝茶，我去洗點果子來。”
“哎喲，不用那麼客氣。”楊舅母道。
“應該的，你們也不常來。”
唐柏松帶着他們重新進了堂屋，雲桑回房，從空間取了一籃子柑橘。
出來青禾上前問道：“東家，是不是要再煮些飯？”
“人家難得來一次，多煮兩斤米飯，加幾道菜。”
雲桑在記憶中沒找到楊家人的影子，這家人突然找上門來，她心裏也沒底。
不過上門就是客，又是幾個孩子的舅家，自然要好好招待的。
一進門，楊舅母立刻伸手要拉唐柏松。
唐柏松向來不喜與生人接觸，在她觸碰之際一個扭身躲了過去。若無其事的走到中堂前招呼道：“舅舅舅母，表哥表姐表弟，都請坐。”
楊舅母驚愕了下，很快又尋到了第二個目標，走到後面的唐柏年被她一把撈到了懷裏，摟着他走到右側的太師椅前坐下。
楊舅母揉着他的臉聲情並茂道：“舅母的心肝兒啊，都長這麼大了。想當年你才那麼一點點，你娘生你們兩個差點丟了半條命又不夠奶喫，你們還喫過舅母的奶呢。”
正在啷杯的唐柏松突然擡了下眸，他怎麼記得是雄表弟看到兩個弟弟喝奶也吵着要喝，舅母沒奶，求着娘給他奶一口。
結果害得兩個弟弟沒了口糧，哇哇哭了好幾個時辰。
楊舅母觸及唐柏松審視的目光，心頭咯噔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這孩子看人陰測測的。
她嘴角抽抽，目帶憐憫的看着唐柏松，“好孩子，你說你娘去了，也沒叫人來報一聲，你舅舅也是最近才知道，原來你娘……”
楊舅母說着就紅了眼，抹着淚道：“唉，我那命苦的小姑子啊，可憐的孩子，再怎麼也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親骨肉，你們怎麼就不知道來找舅舅舅母呢。
但凡咱們知道，也不會讓你們過那地獄般的苦日子啊……”
唐柏延將大哥斟好的茶端到舅母面前，奶聲奶氣道：“舅母，我們的日子好着呢，一點也不苦。”
“舅母知道，虧得你們二叔回來了，都過去了，過去了。”
楊舅母又想去拉唐柏延，他卻早有準備，放下茶杯立刻小跑着回到中堂前，再次端起茶杯遞給表哥。
“我自己來就好。”楊俊英連忙起身接過茶杯。
“舅母知道什麼？”唐柏年被她箍在懷裏，雙腿還被她大腿夾着，怎麼都掙脫不開，只好認命的窩着。
他不喜歡被人抱着，畢竟他不是三歲的小孩，他已經七歲了。
“知道你後孃對你們不好，要不是你二叔回來，唉～”
“舅母慎言。”唐柏鶴的目光突然變得凌厲起來。
楊舅母嚇了一跳。
而後又面露尷尬的笑道：“這孩子，還拽起文來了。”
“我們沒有後娘。”他突然又加了一句。
這一句說得莫名其妙，屋裏人都詫異的看向他。
楊承坤一句話都沒說，他嘴笨，說多錯多，媳婦說那就不要說。
楊舅母玄然欲泣的眼中滿是憐憫，“孩子你受苦了，舅母明白的，就算你不認她她也是你的後孃……”
唐柏松不急不緩道：“你誤會了，我們沒有後娘，一直照顧我們的是二嬸。
她對我們很好，供我們喫，供我們穿，還供我們讀書，所以——”唐柏松突然笑了下，笑容卻有點冷，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小延說我們不苦，是真的不苦，不是報喜不報憂。”
小蘿蔔們立刻點頭附和：“對呀，二嬸對我們極好。”
楊家人皆是一臉驚訝！
不是說那是個惡毒的女人，對幾個孩子非打即罵？
怎麼到他們嘴裏又變成大好人了。
“小松，你說的當真？”楊承坤終於說了句話。
“當然，所以舅舅舅母無須擔憂我們，這天下再沒有比二嬸對我們還要好的人了。”
楊承坤老臉一紅，這不就是在說他這個舅舅不稱職麼。
幾個表哥表姐也滿臉通紅，只有被慣壞了的熊孩子這裏摸摸，那裏看看，完全沒把這裏當成別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