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桑在外間給自己消了毒，又帶了手套才進了裏間。
守在杜蘅身邊的秋嬤嬤驚喜道：“夫人，雲娘子來了！”
“啊！”杜蘅掙扎着要擡起頭來，“雲妹妹來了。”
穩婆卻從來沒聽過這一行還有云桑這麼個人物，只以爲她是杜蘅的什麼人。
這麼個年輕的姑娘，來了也是添亂，語氣便有些不滿起來：“夫人，現下正是關鍵的時刻，省着點力氣吧。”
雲桑忙上前將她放平，“你感覺怎麼樣了？”
杜蘅有氣無力道：“我還好，就是太累了，渾身都沒勁兒。”
這話可見不假，說一句話都要喘三口氣。
“額啊……”杜蘅面帶痛苦的呻吟了聲。
穩婆見狀激動的喊道：“夫人，用力，快，使點勁。”
雲桑皺了皺眉道：“宮口開了多少？”
要是宮口沒開全，這樣用力下去到了要生的時候就完全沒力氣了。
穩婆不耐煩道：“都這個時候了，姑娘就別添亂了，夫人，使勁……”
雲桑見她也沒檢查，除了用眼睛不時的看一下杜蘅的下體就光用嘴在喊着使勁，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求人不如求己，等杜蘅的陣痛一過就走到牀尾，道了聲得罪就要檢查。
穩婆見狀立刻阻止道：“你這是要幹什麼？”
“檢查！”
“檢什麼查，你一小姑娘……”
秋嬤嬤怕兩人起了衝突，連忙解釋道：“袁婆，雲娘子她醫術了得，你就讓她檢查吧。”
這小姑娘年紀輕輕就醫術了得？她怎麼就不信了呢。
不過主人家都發了話，她雖心有不甘，也只能先移開腳步。
雲桑這一檢查，就更生氣了。
宮口頂多開了三指！
就這樣也敢叫人家用力？
“額啊……”杜蘅再次痛苦的呻吟起來，許是出於大家閨秀的約束，她聲音不大，卻死死的咬緊嘴脣。
穩婆見狀立刻握着拳頭憋着氣喊道：“夫人，使勁，用力！”
杜蘅只能咬緊牙根拼命的用力。
“對對對，就是這樣，用肚子用力。”
雲桑深呼了口氣道：“別用力了！”
“你什麼意思？”袁穩婆很生氣，她接過的生無數，還沒人敢在她面前指手畫腳。
這名不見經傳的雲娘子算什麼東西！
這會連秋嬤嬤都不能理解，“是啊！雲娘子，這不用力孩子怎麼出來？”
秋嬤嬤是覺得她沒生過孩子，對這方面不熟也有可能。
雲桑不客氣道：“力是用對了，但用的時候不對。”
這就是古人生孩子的死亡率爲何那麼高的原因，穩婆們沒有經過系統教學，她們甚至連大字都不識一個，完全靠自己和一些口口相傳經驗。
孕婦剛作動就開始讓她用力，等到真要生的時候孕婦早已沒了力氣，孩子生不出來就只能憋死在腹中，最後落得一屍兩命。
運氣好的最後孩子生出來，孕婦卻脫力而亡。
秋嬤嬤驚訝道：“這還分時候？”
穩婆大怒道：“放屁，我接生過那麼多孩子，從沒聽過生孩子用力還分時辰的。”
袁穩婆心裏咯噔一下，可細想又底氣十足起來。
說出來她也不怕。
她沒接下來的孩子雖然不少，但從她手裏夭折的孩子在同行中也是最少的。
“你大可去打聽，打聽，在衆多同行中老婆子接下來的孩子卻是夭折得最少的。
俗話說，閻王要你三更死，不得留人到五更，這人生來的命都是上天註定好的，怎能怪到老婆子的頭上來。”
“是呀！”秋嬤嬤幫腔道：“袁婆確實是夏縣最好的穩婆了。”
很好，把過錯推到命運上誰都無話可說，而大都數人還認命，無知果然可怕。
雲桑冷笑道：“那我要是不插手的話，你能不能保證杜夫人今天平安生下孩子？”
這話算是把她問住了。
“婦人生孩子等於一腳踏入鬼門關，這事誰來也不敢保證！”
而且孩子還未入盆，杜夫人卻已經沒什麼力氣了，這孩子只怕是生不下來。
秋嬤嬤一聽這話頓時急了，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抓住穩婆的手揹着杜蘅小聲的問道：“袁婆，這話什麼意思？我們夫人好好的，肯定能平安生下麟兒的是不是？”
袁穩婆小心翼翼的抽回手道：“夫人的情況不太樂觀，孩子還沒入盆，可你看她已經這麼虛弱了。”
剩下的話她不敢明說，李幫主好不容易纔盼來這個孩子，要是真生不出來，只怕她也要跟着陪葬。
雲桑譏誚道：“這麼說你是無法保證咯？”
袁婆不答反問：“難道你敢保證？”
“我當然敢保證！”雲桑答得斬釘截鐵。
袁婆雖然不喜她這般自以爲是的模樣，可此時巴不得她把責任攬過去，這樣真的出了什麼事也不是她的責任。
“我倒想看你要怎麼保證！婦人生產本就一腳踏入鬼門關，你可別只會嘴上說說。”
呵！
雲桑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還想對她用激將法，看來真是黔驢技窮準備好甩鍋了。
難怪李見凌要大老遠把她找回來。
“那就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好好記住，莫要再枉送了別人的性命！”
袁穩婆見自己的計媒得逞，也不多話了，站在邊上伺機而動。
雲桑指揮着隨侍在側的丫環，“去熬點好消化的肉糜粥來，魚湯，瘦肉湯，糖水什麼的也備些。”
說這麼多是怕杜蘅沒胃口，反正李家不差這點錢，多備些，能喫一點是一點。
秋嬤嬤提醒道：“雲娘子，廚房裏已經備下蔘湯了。”
“那就端來讓夫人用些，剛纔說的也準備着。”杜蘅的宮口才開了三指，怕是還有段時間才能生產，得及時補充營養纔行。
“是。”丫鬟領命退了出去。
袁穩婆見她本末倒置的去安排食的，心裏不由得更加輕蔑起來。
只是這事好不容易推出去，她卻是不想再輕易接回來的。
“額啊……”杜蘅再次呻吟起來。